2010年9月26日 星期日

當公然視而不見,還能否《有話好說》


  現在上網的時間蠻固定,大概就是禮拜六日兩天。不是說平常就不用網路,平常網路也開著,只不過是開著讓它跑P2P或免空,到了六日兩天,才拿來更新一週新聞以及還Google Reader上面的閱讀債(沈迷RSS訂閱的人一定可以理解我在說什麼)。

  大體來說,以文字呈現的資訊比較耐得住反覆咀嚼,時效性的考量也比較淡一些,除非真的只是短札程度的輕薄寫法,要不然正常情況下,一個禮拜過去,死的通常只是作者,不會連文字也陪葬下去。

  其實就連短札,例如那些微網誌上面的書寫,也不見得清一色皆輕薄取向就是了(沈迷在推特上面找名言的人一定可以理解我在說什麼)。

  至於平常週一到週五填飽資訊飢渴的來源,靠的就是公視。

  一年多不混(或自以為混過)部落格界,很多對事情的理解方式,不只時效性上,在深度和廣度方面也都受到影響。我到現在還能夠把吳清和這個名字和費城費城人隊的劇場救援投手的名字連結在一起,就是因為當初曾參與某個網路串連活動的緣故。對於公視這一年多來許多內部或外部導致的紛紛擾擾,也是因為類似的原因,現階段暫時無法有完整的看法。

  公視的節目,固定收看的還是陳信聰主持的《有話好說》和黃明明晚間新聞,而這當中,又以《有話好說》看得最專心。題外話,向外國購買的影集不算,一些如人生劇展,《我們的島》,《誰來晚餐》等等節目,都是質量有一定水準,又兼顧多元的好食物,腦袋空空資訊飢渴時,大可安心端個幾盤來填飽肚子。再題外話,不只上述帶狀或塊狀節目,一些短集數的紀錄片企劃更是高水準,前幾天凌晨又看了一次《福爾摩莎的指環》,那些用心拍攝的台灣美景真是會讓人感動到掉眼淚。

  接下來純粹是個人觀點:陳信聰先生和黃明明小姐他們兩人對個人事業所抱持的堅持和信念,正是我認為的公視這個媒體當中具代表性的優良呈現。好吧,黃明明小姐這部份可能還參雜本人的熟女控情結,暫且略過不述,陳信聰先生的部份則是認真的。

  關於陳信聰先生,以前還固定玩微網誌時曾追過他的推特,褪下螢光幕上朦朧的光環,看起來還是表裡一致的熱血男兒一枚,偶爾幫節目打廣告之外,也時不時抱怨大環境的不友善,頗有抱負無法伸張的遺憾,自己也曾DM過一些打氣加油的文字給他,表達身為一個固定收視者的支持。以本人愛裝熟的個性,差不多就是那時開始自認為陳先生已成為鄰居聊得來大哥那樣的存在,不論在網路上或節目裡看到他的蹤跡,總帶著些令人感到安心的感覺。

  至於《有話好說》這個節目,用二手書店作比方,就像平常逛二手書店,因為書籍價格相對便宜,比較容易入手一些正常情況下不會去注意的怪書(例如,曾陽晴的小說),當然,比例上不見得每本書都會給你帶來令人感到滿足的閱讀經驗,但另一角度來說,至少拓展了你的視野,讓人得以藉著這些意料外的經驗去延伸對這個世界的想像力。

  我並不會因為看了《有話好說》討論國際金融情勢,而搖身一變成為投資專家在二次衰退的疑慮中投機賺大錢,看了《有話好說》討論中國大陸內部的政治運作原理,而有辦法清楚解釋到底有沒有中國模式這回事,甚至比較輕鬆一點的話題,講到食物裡面納含量過高或反式脂肪對身體健康的危害,看節目的時候是很專心啦,只差沒掏出筆記記重點,但平常也不見得真的從此改進自己糟糕的飲食習慣。

  就像二手書店對我來說的意外收穫,《有話好說》真正影響我的,不見得是表面上資訊的補足,而是重新建立起對於獨立思考的信任感。一如在女性擁有投票權之前談女性主義,再怎樣堅持革命戰線,總容易失之於空虛。相同情境,在今天的台灣要是講起一般民眾獨立思考的能力,也幾乎是流於口號,響亮有餘卻實際能量不足,差不多快成為陳腔濫調等級的良好催眠劑。如果今天《有話好說》這個特立獨行的節目作得起來,那代表台灣至少還有一定比例的人民覺得理性討論時事,並非只是一根掛在面前永遠吃不到的胡蘿蔔,而是可以腳踏實地去實踐的行為。

  我很願意相信,陳信聰先生在微網誌裡面說自己只要有領到薪水就滿足了,也就是一種自我調侃的謙辭吧,他真正想努力推動的,或說,公視這個媒體在它的終極面向上,所要達成的積極目標,就是培養出具獨立思考能力的理性收視群,進而改善這個國家糟糕的體質--這個理想遠大到,像是只會出現在古老神話故事裡,前一刻還人殺神神殺人,然後後一刻又莫名其妙人類就幸福快樂起來的遙遠史詩情節對吧。

  自從蔡康永在文章裡說從電視裡面找救贖的人都是笨蛋,他自己卻又跳進電視機裡扮演起神之後,就很少對螢光幕裡的起起伏伏產生過度認真的惆悵。不幸的,在知道熱血信聰將交出《有話好說》的主持棒之後,那種感覺又浮上心頭。

  「本人因健康因素,已於今日正式遞出辭呈(主持人職務),目前已處看守狀態,新主持人應可於11月接任。未免不必要聯想,在此澄清,迄今本人未承受任何政治不當干預,純粹是因為個人體力能力枯竭,亟需休養生息。

  以上是陳信聰先生在噗浪上面的說法,話雖如此,但公視這一年來早已是暗潮洶湧,很難讓人不做陰謀聯想。公視總經理馮賢賢近日突然被解聘,即是一例。

  「有人說,你們不是「自己人」,理應知難而退。是的,我不是任何政治人物的「自己人」。立委叫我們停節目,我們沒答應。新聞局叫我們跟央廣、中央社討論如何配合花博報導,我們婉謝了。大埔農民陷入困境,我們最先報導。在眾多媒體負責人向政商勢力靠攏的傳統中,我們是傻瓜與孤鳥。但堅持專業經營,守護公共利 益,不就是公視該有的態度嗎?董事會的決議,是否意味著公視現在「掌握社會脈動、反映觀眾心聲、公正超然、追求創新、嚴守財務紀律」的經營路線將被否定, 同時宣告官大拳頭大的時代開始?

  以上是馮賢賢女士在蘋果日報投稿的部份節錄。

  當然,這個事件背後還牽扯到馮賢賢女士在內部管理層面上所引起的爭議,然而,就像某位捐款支持公視的網友所說的:「當我們認為公視應該是電視傳播圈的標竿時,不僅是專業能力如此,也是立場如此,而員工面對公司內部問題的處理方式似乎也該如此……公視到底該往哪裡走。連你們自己都沒有章法、搞不清楚,難怪被新聞局或者是其他團體給耍來耍去拗來拗去。」。

  討論公共電視在公共化上應負的責任,和確保閱聽人收視的權利,我個人覺得是同樣重要的事情。可惜的是,人民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同時意味著這個國家的體制就算不擅長(或沒意願)製造雙贏的局面,也不會受到懲罰。

  始終記得一個畫面。

  某次節目觀眾CALL IN進來,批評《有話好說》討論醫藥相關主題時,太過偏重西方醫學觀點,忽略了中醫的意見,不曉得有沒有記錯,陳信聰先生好像沒有當場做出具體回應。

  過了好幾集,也是討論醫藥主題,這次請來了中西醫兩方面的專家,在節目開場的時候,信聰忍不住提起那位觀眾的批評,不過和一般政論節目主持人不同的是,他的語氣與其說是「你看,事情不是你講得那樣」帶著傲慢,不如說像是少年被老師指正上課不夠認真,結果他下次考試考了一百分,遂小跳步拿著考卷興沖沖找老師邀功,那樣朗朗清明無邪天真。

  即使不是GAY,即使早已被訓練到不要對太過美好的表象投以敬意,還是忍不住對那樣一個大男人,居然能夠出現如此純潔的表情感到有點動心。只可惜,那樣令人感到台灣搞不好還有點希望的美好瞬間,或許也要暫時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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