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5日 星期二

怪胎的誤讀

   


  天爺,我真是愛死海倫杭特了(親愛的,真感謝你當初介紹我看《Mad About You》)。

  剛剛又重看一遍《愛你在心口難開》,看到劇中「好萊塢市長」傑克尼柯遜所飾演罹患強迫症的多產作家,不斷重複展現那些奇怪詭異的「儀式」行為或種種不解風情EQ跳針的語言交談,故事主題講一對男女意外互相發現彼此,以及用可愛的小狗來舖梗等等橋段,很難不讓人聯想起《熟男不結婚》裡怪胎不相上下的桑野信介。喔,我當然不是在講抄襲這種貼起來很順手撕掉很難的標籤,基本上要說這世界原本就不存在純粹的創作或許也不是豪洨,畢竟人是無法不靠啟悟單憑空虛軀殼就無中生有創造出些什麼。就像怪胎也只是一種相對的狀態。

  如果要為《愛你在心口難開》這部電影下一個關鍵字,我想再沒有比「誤讀」更適合了。

  好吧,我們這次不誇談一個怪胎之堅持從自我出發去尋找幸福,到底是一件多麼需要勇氣抉擇的事這種東西,就單單看所謂的誤讀這個意象,藉由電影裡強迫症作家的男主角設定就可隱隱觀察出一些端倪。

  很多時候我們是無法自由選擇將誤讀予以「導正」,或迫於具體的疾病強制規範,或像海倫杭特所飾演的餐廳女服務生那樣,是一種社會階級縫隙的慢性地層變動累積,壓著你不得不扭曲變形,甚至如葛瑞格肯尼爾所飾演的同性戀畫家所傳達出來的訊息:以為自己終於開始「正讀」,但等到被歹徒襲擊受傷差點死掉,遂開始一點一點失去模糊虛幻的奧援保護膜後,就又再次在人生舞台上成為別人眼中「誤讀」那一邊的尷尬角色。

  之前寫《熟男不結婚》有提到,雖然身為怪胎,但畢竟桑野信介是頗有口碑的建築設計師,也算得上中產菁英階級,當這樣一個差一點就完美的角色(加上阿部寬模特兒出身的美好臉孔身軀如此無法視而不見的演員載體),表現出奇怪行為然後遭遇類似困窘挫折時,恐怕相較於誤讀本質中所潛藏的排他悲劇性,帶給觀眾更多的還是看好戲的黑色幽默呈現,《愛你在心口難開》的三重角色演繹,則讓我們能跳脫前者單一情境的預設體驗,更多層次去想像探討,到底是一開始就讀錯了故事/人要傳達的訊息,亦或者只是還沒找到正確閱讀「誤讀」的方法。

  唐諾在講人四十歲以後的閱讀時,除了強調讀者與作者從下對上的姿態轉為對視的交談之外,還提到了人到了比較有餘裕的年紀之後,讀書就不會/不應該再狹隘的僅專注在書裡面那些清楚容易用紅筆圈畫出來的主軸線,而更多是咀嚼那些字與字文章與文章之間的留白,甚至是那些作者語未完文未盡,但卻是整個故事靜水深流內涵來源的不能說的秘密,然後「在書籍之外的現實世界之中,我們以為這才算真正了解一個人;一樣的,在閱讀的世界中,我們也說這才算真正了解一部書,呃,或者說,這部書背後那個孤獨但認真美好的靈魂」。

  那個孤獨但認真美好的靈魂。

  回想《愛你在心口難開》當中最讓我難忘的段落,不是那個同性戀畫家即興素描海倫杭特裸體時,她浴巾掩身露出足以讓人停止呼吸卻不至於雄性慌亂勃起的,美好療癒大片美背弧線與微現的美臀股溝,或者堪稱經典對白製造機標準示範,我稱之為「叮咚時刻」的男女主角諸多告白對話,而是差不多快結尾時,好像男女主角在螃蟹餐廳約會過後的沈澱對話吧,海倫杭特在電話中語帶些微無奈對傑克尼柯遜說:「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調皮,還是在發神經。」。

  看到這句在一大堆經典對白當中顯得不那麼經典的對白在螢幕底下跑出來時,我才剛又調整過一次電視音量(廣告時關靜音和堅持以五為倍數設定喇叭拋瓦,是我諸多看電視怪癖之一),音量功能調整條堪堪在字幕出現之前一秒左右從螢幕電子微粒中消失,然後海倫杭特面帶她那標準半皺眉憂喜微妙的迷人表情,對之前在約會時幹蠢事的傑克尼柯遜說出那句台詞。看到這幕,莫名其妙讓人忍不住憶起,那個誰誰誰,好像才剛對我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嘛。

  親愛的,到底是調皮還是在發神經,要說這種事情,連我自己也搞不懂啊。所以,也許人和人之間會產生疏離誤解,重複掉入殘念錯過又再次喜相逢的冤家迴圈,問題根本不是出在那些想像出來的誤讀上頭,恐怕是,我們從來就讀不夠呢。

2007年12月21日 星期五

打假砲的遊戲春夢

 

點多快四點,在一個奇怪(從類型經驗來看)之夢境收束完了之際轉醒過來。

聽說夢是現實遺憾所變體的結晶,但很奇妙好色且也堪稱一枚(前)中度以上癮頭pc gamer的我,卻甚少於夢中順意自瀆解饞過,例如和某名模或現實中頗具好感的魅力女性得以互相挑逗敏感肉體縫隙,亦或者借助夢之虛幻底力,化身某老派RPG遊戲後核戰世界設定下愛開色情玩笑的救世英雄云云,更多總是那些壓抑的有傷無傷詭秘哀愁隱喻,不斷重複辛苦酣重眠夢著被殺被砍去殺人去砍人,並幾無例外結局均是背景光調暗沉腳步黏稠無止境逃亡著,然後在一個偷工減料柏油路缺口踉蹌一撲,或跳大樓間空隙的失足節點轉瞬驚醒,自此虛實兩相隔。

  
  那夢是這樣夢的:一典型遊戲介面腦內重現,設定選項遊戲進行主畫面角色人物對話框甚至連過場動畫盡皆具備,差別只在不似平日後退視角得兼顧滑鼠鍵盤操作硬碟燈閃爍讀取等等,而是全景深都浸透在那暗色系頹廢風格ARPG(也就是《DIABLO》那種類型)遊戲色盤裡,簡單講彷彿手持雙筒望遠鏡緊貼著螢幕觀看或操作,一款事後揣度應該是未開發完全遊戲之DEMO版本的雙重虛構(遊戲自帶有的無中生有本質)夢境。

  
  以前約莫聊過,在退伍之前,幾乎沒有任何網路寫作或閱讀(現實文本上也差不多)經驗,從小家中理想稱為「讓孩子更早看見世界的窗」的電腦設備,也幾乎被PC GAME全數獨裁佔據消磨掉使用權,我則典型的子代與男性親電子產品的世俗設定下,理所當然成了那以滑鼠為劍鍵盤為盾的恣意E世代暴君,以至於後來在當兵時結識的一位據說熟稔於電腦操作,擅長如我那時深感神奇不思議的遠距離硬體遙控軟體之使用,或P2P廣闊慾望之洋免費資源潛泳(現今看來皆不足為奇)的死黨,居然發現他從不玩遊戲,那時的驚詫,可說僅次於被沒打麻吉喬好關係的連上人事下士匆促告知,雖然明明兩眼視差四百度合於提早退伍規定,還是被搪塞以莫名其妙理由兼階級軟性壓迫回絕掉申請,遂懦弱乖順服完近兩年兵役,並從此發覺某種人生中的匱乏開始隱密流動,某個安逸世界的微妙崩塌下落。

  
  說愛玩遊戲,準確形容應該是愛「研究」遊戲更勝於直接「玩」遊戲本身,從完整擁有一款遊戲之前(不論正版入手或P2P盜取),我就近乎執拗的開始不斷收集相關資料,全方位閱讀遊戲雜誌熱門分析推介,上網查詢新款遊戲預告國內外專文解析銷售排行榜諸如此類。

  
  及至遊戲入手灌進硬碟程式集建立準備執行,也不急於直接進行虛擬世界的開拓冒險,而是邊反覆閱讀說明書內系統設定遊戲世界觀人物角色怪物分類說明總成,邊或直觀視覺性將那些3D遊戲進行畫面中的人物小兵旋轉拉近左右拖移,一個個對照文字描述彷若實體公仔玩具般溺愛把玩,或後勤補給式將收集來的圖文攻略修正補丁(也就是所謂的遊戲patch)遊戲修改器愛好者MOD分享等等相關補充資料,一一分門別類歸檔定位,卻因而搞不好我這輩子玩過的半數遊戲都沒能好好專心一檔到底破關過(永遠在前閱讀)。結果如此A片一般預高潮於男優間隔錯置以藏於手掌內膠囊打假砲射假洨(那激沖之物未免太白皙無機到侮辱了女優爽快承接顏射的職業道德),那樣為求將悅樂盡可能延長的不惜反向自我禁慾行為,每每被友人C君譏諷調侃為「你這傢伙連玩遊戲都是個彆扭旁觀者」。

  
  一直相信這世上所有東西的背後都曾被偷偷安上某個選項,一種反向回饋機制,這意味你得沈迷那東西夠深,深過某個不特定門檻,碰觸到那個選項,啟動反向回饋機制後,才能獲得稍稍堪稱為入門的反應支配力。所以那些表面上理性勸說著不應該沈迷遊戲的人,事實上也就是那些本來就不需要遊戲的人。就跟宅男並不沈迷具體愛情一樣。

  
  總是在某個自黑暗角落緩慢浮起閃現之際的過程中,理解到自己從來都只能是個懷抱不適宜跳tone情感的門外漢。

  
  某個被我視為網路寫作啟蒙偶像的Blogger(兼脫口搞笑秀推廣實踐者以及前變裝癖愛好者),幾個月前從自由工作者的身份轉換成為國內某大遊戲公司的固定職員,原本自由自在的生活(照其部落格寫作的各種推敲描述),自此陷入一種雖然充實卻也無比疲憊消耗的典型職場迴圈,粗魯沒禮貌點我們或可稱之為社畜的項圈效應。這疲憊也一部分反映在部落格更新頻率上,經常必須等待許久才有辦法接續閱讀其新文。然而那疲憊/項圈也早已侵透進內裡,留下不可抹滅之痕跡,不再像我當初所迷戀桃花源那樣,朗朗清明的又雞巴又揪心--雖然要戀慕的Blogger寫自己想看的東西,其雞巴也不相上下就是。

  
  曾在閱讀其早期某篇自以為嗅聞到相同封閉腐臭味的文章後,非常激動的寫了一封告白人生困境的落落長email給對方,試圖想藉此拉近彼此距離,並從那些部落格裡無數無名的網友裡自此拔升為有名的實體存在。而事實上在那封信之前,我早已以今日自身的網路歷練來看非常罕見的過度熱情留言吸引過其注意。現在回頭思考,那簡直是一連串白痴愚蠢到不行的錯誤情感表達,如果被更敏感於壓迫跟蹤氛圍的人誤接收到那電波,大概會被視為越線騷擾吧。幸好對方只是非常有禮(同時也制式)捎來了回信,並沒有真正築起甚麼防衛城牆。

  
  之後因過度信任自己對精細脆弱電子產品的掌控能力,毀壞了手上唯一一部像樣的電腦,並因窮酸與無以為繼之故,遂只能接收使用另一個門外漢的無獨立3D顯卡二手筆記電腦。這同時意味我再也無法跟上遊戲世界最尖端前線的緊迫華麗流行腳步規格(壓榨電腦效能去跑最誇張繪圖引擎製造出來的超擬真畫面,浸泡於繁複設定不輸實體文本的架空世界觀以及幻想閃爍之廣杳數位洋流當中),就如同沒有實況轉播球賽可看的隔海MLB球迷一樣,我失去了「我們當中的一個」之焚香共祭資格。我再也跟不上那位偶像的炫巧話題更新速度,一大票一大票新網友透過無限擴張的資訊渠道,舖天蓋地承接湧進其部落格,或像我當初一樣展露著怪異不合宜的雜亂害羞熱情,或非常專業的取得某個限定入場券般,大聊業界秘辛以及最新款遊戲的把玩心得。

  
  我最後幾乎是懷抱著一種吃味嫉妒與落寞自責的感情退出那個虛擬社交場域。彷彿原本就決定好以格格不入的姿態作鞠躬結尾如此無聲無息。

  
  那夢是這樣夢完的:持續定格在一黑底動畫場景,某個扁長鐵籠(似一般家用捕鼠籠的超大化版本)四十五度角立於正中央,那鐵籠上下平均分隔,且那各自分隔當中還錯落擺著行李手提箱紙箱等等雜物,接著下一秒突然兩頭大老虎衝到鐵籠開口跳了進去,喔不,似乎是下層鐵籠的開口閘門未開啟完全,所以下頭那隻老虎,是以一種近乎滑稽的挺腰擺臀姿勢爬滑進鐵籠縫隙裡。甚至我還注意到在爬入鐵籠同時,那老虎的臉部居然出現像搞笑藝人那樣時間點掌握精準的詭異串場笑容,炫惑迷離得要命。

  
  在觀看著那有說不出錯亂感的怪喀笑臉虎之奇特表演同時,才突然眼角餘光發現,原來那鐵籠底部早已盤伏著一隻我先前未曾發覺的巨大科莫多龍(就是那種齒間口水髒污到含有劇毒的野獸),正鼓著爬蟲類特有的兩球遲緩小圓眼睛,一邊粉紅分岔舌頭吐信,一邊默然端詳著我。那姿態神情,就好像正哀傷於牠那滿滿一嘴物競天擇進化出來的長效打獵口水,居然莫名其妙被偷灌了柑橘清香口味漱口液,終於不再髒污那樣。

不可愛的息肉,可愛的人兒

 
  

日脖子靠近肩膀處,長了一小小息肉,其實也不太確定那是否叫息肉,依稀記得好像有人說過多喝薏仁湯就可以消去的那種,可剛剛google了一下,發現這玩意兒不是長鼻子裡就是在肛門現芳蹤,說不定搞錯了。總之,要形容的話,就像脖子長了根小小短扁肉鬍子。

啊,應該說,原本是小小短扁沒錯啦,但大概是三不五時手賤摳碰或穿衣摩擦到,後來不知不覺就變成一顆小圓肉球,那根部還是細細的,但末端抽長部份就越發圓鼓起來,軟軟ㄉㄨㄞㄉㄨㄞ感覺應該相當彈牙吧,觸感還挺不錯哩。

記得柏陽還是誰說過,中國古代有種閹割男人的方法,就是拿一細繩死緊緊纏住男人的蛋蛋,等過了一段時日組織壞死後,那兩顆寶具自然就瓜熟蒂落。上頭講的手賤,就是腦中憶起這典故,也想自行動手閹割掉脖子那球,遂時不時轉轉弄弄它,無奈那肉球根部細雖細,卻意外頗強韌,每每下定決心要將之扭掉,總在旋轉至一定角度後就開始隱隱刺痛起來,不得不罷手。

那痛感倒還不至於像小時候自行拔牙那樣,得來回深呼吸內心煎熬一整晚才有勇氣除之後快,只不過人的散漫怠惰一事無成非一蹴可幾,還得靠點滴慢慢辛苦培養累積,每每就此鬆手放棄,還一面安慰自己,那肉球搞不好是前世所養小狗的今世投胎再續前緣,如此一牽托也就佛心來著放其一條生路了(鬼咧,最好萬物有靈都這麼謎啦XD)

我非常喜歡的一部日劇《熟男不結婚》近日再次重播,有多喜歡呢,大概和史上最高收視率的《Hero》不相上下吧,明明早知道結局,還是可以跟著重複劇情每晚自嗨整整一小時,連廣告時間都捨不得去繳水費。詳細劇情可以參考這裡,簡單講就是電車男尋找幸福的賤嘴毒舌廣定義版。

要說男主角桑野信介是「宅男」嘛(這形容詞對照其職業也算一語雙關),大抵是借用宅男被大眾所熟知(或說大眾自以為跟宅男很熟)的那些諸如特立獨行,與正常人際關係格格不入,腦中存在著有別於一般人的知識體系,等等不能說太體面的人格特質,偷懶兩個字解決掉就是:怪胎。

一個由怪胎人物領銜當主角的劇,要搬演得不猥瑣不令人理解困難無法感同身受,甚至進而還得以受人歡迎,可見劇情鋪陳人物對白的經營是有其高明之處,回顧男主角阿部寬和女主角夏川結衣貫穿整部劇集的語帶機鋒唇槍舌劍,也的確字字珠璣精彩到想讓人動手抄下。當然表情一整個古靈精怪個性討喜的國仲涼子,以及她那「不行,不能舔那裡啦」的室友小健,也是讓這戲益發精彩的搶眼綠葉。

好吧,我承認用《電車男》來類比《不能結婚的男人》基本上是個爛主意。

我個人頗不喜歡那種將所謂的缺陷怪異疏離特質,透過誇張化的手法將之模糊打平甚至進一步美化的處理方式,就好像前陣子台灣有些ACG眾為了扭轉一般人對御宅文化的惡意理解,而將動輒惹人爭議ACG情色基底元素從討論中自行抽除,或早期御宅文化萌發,日本一些堪稱教主級的人物所倡導的,御宅族其實是一種知識份子極端進化,為新世紀主流價值強勢領導族類云云,諸如此類自我閹割或過度勃起,在我這一介圈外人門外漢的眼中看來,可說皆是相當妙不可言。

相對於《電車男》的遙遠美好造影,《熟男不結婚》不啻低調樸實多了。

桑野信介這個明明條件很好卻四十歲還不結婚,個性特出無法和一般人順暢相處,好賣弄知識不看狀況掉書袋,兼口無遮攔極端自我中心的角色,在劇情的安排下,每每因上述「過度發達」的癖性而遭遇令人捧腹的無神經挫折,成為那些遵循一般待人處事原則之正常人的嘲笑對象。

這裡為止大致還是和《電車男》所營造的卑微阻塞角色先苦後甘脈絡有異曲同工之妙,然而《熟男不結婚》的聰明處,在於它並不刻意扭轉主角的悲劇孤高形象, 甚至像《電車男》一樣,塑造出一位形象完美的「愛馬仕小姐」,作為男主角熱血爆氣披荊斬棘然後就此登上人生贏家寶座的打怪獎賞。

仔細分析,《熟男不結婚》裡與阿部寬配對的女醫生夏川結衣,充其量也只是另一個為了實現自我理想而拋棄愛情慰藉的女強人典型,真要說的話,不過就是個性設定可愛討喜一點,談不上有甚麼女神耀眼光環(雖然我還頗喜歡這種肉肉的女生啦)。

但也恰好就是這樣平實對等的設定,才讓女主角和怪胎桑野信介得以發展出更細緻綿延的交流互動,拋棄《電車男》裡下對上的女神式崇拜仰望,代以彼此平視的悠哉不迫人交談(這也可理解為什麼有人覺得《熟男不結婚》步調太慢,基本上節奏快速你就得捨棄細節),進而讓身為觀眾的我們,能夠從男女主角點線面逐次交疊在一起所形成的化學作用中,切實理解到究竟身為人其珍貴的本質是甚麼,所謂的人生幸福,又該怎樣去定義。

好啦,我知道一定有人忍著沒END到底就等著看我怎樣將「我脖子長了一枚怪肉球耶」,和「《熟男不結婚》真是好看雞巴的要命啦」這兩個相異的陳述硬湊成相同命題(笑)

《熟男不結婚》首集,開頭就以一連串桑野信介一個人細心烹煮晚餐,擺桌定位,亮晃刀叉切下一塊生鮮度正好的牛排送入口中,飲美酒品美食(BGM抽掉並加強吃肉喝酒的誘人音效),作為「就算一個人不結婚,也能享受美好生活」的破題基調隱喻。當然有繼續看下去的人就知道,這位好肉食的男主角,也將因老實的身體反應(痔瘡)而向醫院報到,從而和女主角夏川結衣有了初步溝連。

桑野信介不顧反對自行出院的時候,曾和女主角有過一段既好笑又微妙的對話,女主角追著桑野說:「我還有事找你的息肉(就是直腸末端堵了人一肚子大便我們稱之為痔瘡的邪惡同黨之一)談。」,嘴賤又自我中心的桑野,當然不會就此屈服,當場回說:「不過我的息肉並不想和妳談。」,這乍看只是千百種怪胎彆扭堅持之一,也正好遙遙和最終的結局隱然相對--沒錯,老子我人生的屁眼就是誰也不准動(雖然最後迫於情勢還是被動了XD)--然而就算依舊頑強堅持自我,卻不代表這自我主體,沒辦法從還未曾開發的窗口望見另一番嶄新風景。

我個人也常在這格子裡三不五時自我調侃為怪胎三八姬什麼的,但虛擬戲劇畢竟和現實世界有所不同,沒有主角威能這種浪漫的技能點數可點,此自我封閉的怪胎狀況,遂在前幾年嚴重發展到必須積極予以控制的地步,簡單講就是對人生產生質疑,幾乎無法繼續進行下去,如果不人工灌腸一下大概會堵塞到死。但很奇妙,我其實是意識到真正的自我之後才開始變得這麼「麻煩困難」的,在此之前,我反而一直很正常,一點不怪胎。

很多人喜歡酸台灣書籍暢銷排行榜的「雙吳牌勵志」長賣現象,或者那些類Blogblind網站每每愛對某些網路心靈導師彎弓射箭趕羚羊,除了那些為了酸而酸,要不然就陽痿不行的奇特藍星人種之外,至少我是這樣想的,你們說不要在意胖瘦美醜,心靈有料最美,你們說不要在意學歷財富,人生價值百款,但最在意這些的,會不會其實就是你們自己。

我的意思是好吧,你們可能真的是為了那些沒有夢想沒有信心的沮喪人兒著想,試著幫他們鉤勒出美好可遵循的藍圖(當然也不排除因為這藍圖太好變體複製,不繼續心靈導航賺手續費對自己過意不去),卻反而抹煞了這些被視為格格不入,對人生產生困難的人兒們的真實自我。對執行的過程產生質疑,並不代表我們對目標的無欲求,恰好相反,正因為這個世界太追求同,追求正常,追求一致性,而導致每個人的目標都一樣,目標顯得不那麼「正確」的人遂被視為怪胎(不論是直接的歧視或不那麼直接的好心勸阻),殊不知這其實才是最反常的。如果多元價值只建立在「我的」多元視界裡,那也只是權力慾望變相的謊言。

為什麼基本款的商品反而貴,就因為它無所遁逃,它直視設計的核心精神。人的本質也是一樣的,當我們不斷把那些本來要用作構築獨特性之用的留白空間,硬加上許多拉裡拉雜的裝飾,換取也許我們原本並不需要的價值觀,的美好將來願景,卻不知也正一點一滴將自我的核心映照以無光彩折射的單調光源,成了另一個一點也不怪胎的完美「正常人」。甚麼叫「攏是為你好」的傲慢,莫此為甚也。

一個從未曾成就或毀滅過甚麼的人,是沒有辦法領略進化蛻變這種事情的,於是很容易就接受別人的引導,逐漸失去自我。但當你一旦稍微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羅織密網下終於露出一點點蛛絲馬跡,興起想抵擋這種強制引導的小小火花,卻又被其他人視為異端,視為不求上進的錯誤示範,很容易就因此退縮(畢竟和群體相比,個人意志跟鼻屎也就差不多大小),自此陷入一種恐怖平衡的催眠。

我當然沒天真到要一齣再怎樣還是得追求收視率G點高潮的商業影視創作,真正反應出各式各樣的怪胎人生自有其尊嚴以及待理解的複雜層次如此嚴肅課題,這我們大可以節省掉上黑米豪洨掛twitter磨磨的時間,好好去看部關於中東美少女炸彈客如何將自己開成一朵絢麗人肉血花,或那些被視為次等人種的外籍勞工們,如何和據說比較高等的本島台灣人一樣,有著繁複的慾望與無法簡易歸納的人格內裡云云之紀錄片,甚至仔細分析,桑野信介這人剝除掉那雞巴詭異個性,根本就活脫脫中產菁英階級一枚嘛(雖然照他自己的說法,會成為建築設計師是因為『神的旨意』,怪胎翻譯機翻譯過來即是:我天生適合吃這行飯),又不是我們「這一邊」的。

但換個角度來看,恰恰好因為桑野信介是這樣一個普世價值下認定的成功人士,才更能襯托其從第一集到最後一集始終堅持不退讓的怪胎個性,是多麼具有反叛勇氣(編劇也『究甘心』沒寫出典型爛梗完美結局),並因為此成功形象的現在進行式設定,讓那些無想像力的批評者也得老實回歸到分歧語意的原點:你的厭惡你的勸阻,是否只是無法理解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活出自己,而非再次以勝者王敗者寇的偷懶理由搪塞過去。

我們所知道的,不論多特立獨行或多政治正確的夢想,從不因為你鉤到它的邊緣就得以完成,你還得去維持它,並持續保持初衷。最困難的反而不是怎樣達成夢想,而是怎樣讓夢想繼續下去--直通通一路向前疾馳的大夢想規劃,終究是相對簡單的。那些勵志作家心靈導師或者隨便一個勸你「不要跟別人不一樣」的好心人,是不會告訴你這些的,因為最多最多,他們也只能到達各自的夢想頂端罷了。如此以複製的夢想藍圖意欲去指涉他人的自我謬誤,不論套用如何柔化體己的語境,終究無法掩蓋其背後的傲慢慾望。

當有人批評《熟男不結婚》的桑野信介個性設定實在太討人厭,一點都不可愛的時候,我卻反而無比羨慕其光明正大的純粹雞巴人生,並對普世價值所謂的各種基本配備完善飽滿一視同仁的可愛光景,感到惆悵不已。
  
和《熟男不結婚》一樣也是反普世價值反體制,但規模更宏大爆裂全面襲來的《鬥陣俱樂部》裡曾出現這麼一句話:「你的工作不代表你、你的銀行存款不代表你、你的口袋有多少錢不代表你、你的卡其衣不代表你、你並不是一片美麗而獨特的雪花。」,我猜這話另一半沒講出來的是,我們的確不是一片美麗而獨特的雪花,因為我們本身就是一場百相陳雜的盛大雪景(這意味我們不但可能是雪花,也可能是狐狸大便什麼的),每個單獨的個人,就是一個個單獨的世界。如同桑野信介與他那倔強的帶傷屁眼,以及我和我脖子那無法乖順瓜熟蒂落的詭異肉球一樣。




【延伸閱讀】

喜歡輕鬆幽默的朋友,此劇何止適合欣賞,簡直是經典之一!此劇引發出的笑點,可以說是在下看過的所有日劇中最多又最精妙的,可以讓你一直回味。而本劇更特 別適合成年單身而且異性緣不足的朋友收看,分分鐘在信介身上看出自己的部分影子而得到共鳴。信介這種性格的人也終於找到另一半,你,又怎可以落後呢?

--《評論 ~ 不能結婚的男人》劍心

2007年12月19日 星期三

句號




「有時候,一個人花了一輩子賭下去的東西,在另一個人眼裡,可能只是無用的垃圾。」女人從豐美雙唇間,淡陌宛如呼吸吐出這些話。

「價值觀?」男人問。舞台上的樂團正處於演奏空檔,四周夾雜細微人聲碎語,襯以昏暗情調氛圍。

  「或者準確形容,就像物質轉換器,把原本曖昧不明的東西,轉變為可以被自己的意識內化吸收的實體,以達到某種同步感。」女人修長手指捏住綠色小橄欖的梗,在高腳杯裡遊戲似滾動著。幽幽燈光,因酒杯液體搖晃的關係,在桌面上映照出奇異光影。

  「如果沒有這種轉換器,該怎麼辦?」男人不知所措地問。

  「可以先暫時假裝自己有啊,然後藉著觀察其他人的一舉一動,盜取藍圖也好,模仿改良也好,在自己的身體裡也造出一具類似的轉換器。」女人不帶情感,但耐心說著。那表情,散發出由冰冷熬煮出來,提款機防呆提示訂票語音服務皆似曾相識的,不多不少精準熱情。

  「沒有其他方法了嗎?」男人皺起眉,臉上露出苦惱模樣。濃郁情緒,在眉宇間凝聚成一道細細陰影,和原本活力充沛的臉部線條,形成極大對比。  

  空間換場停滯,此間慾望騷動如常。撫摸,耳邊細語。探測,廊間回音。女人細緻的長腿,則始終在這一切底下安穩交疊,不為所動。一如清爽褐色陰毛正服貼吮在絲質底褲內裡,無懈可擊。

  「很遺憾,這已經是最低限度的妥協了。老鼠終究不是駿馬,南瓜也不可能永遠假裝成馬車,仙女離開了,可是Cinderella卻還在等待,總而言之...」她欠身收回男人面前的鑰匙,順勢丟進自己的Birkin皮包,不偏不倚落在那組新入手銀色跳蛋旁。

  「很遺憾,真的。」女人的手,溫柔地在男人的指間輕握了一下。

  起身瞬間,側腹乳房圓弧下方,那枚男人從前總喜歡舔吻噬咬的小黑痣,她異常喜愛的前戲切入點,不知何故,突然隱隱搔癢擴散起來。但在女人優雅迷人的舉措之前,一切都顯得如此不足為懼。

  舞台上的樂團,又開始即興演奏了。

2007年12月9日 星期日

閱讀與寫作的循環


  剛突然興起一個疑問,從開始動手寫點東西到現在為止,到底已經用不甚迅捷的指上功夫輸入了多少個字,於是打開慣常存放文章的資料夾算了起來(幸好word有字數統計這項功能),得到以下數據:

  小說不分長短,有八篇共七萬九千五百七十二個字,散文有十八篇,共三萬三千一百一十一個字,加起來總共十一萬兩千六百九十個字,最早的一篇是在去年一月七號寫下的,到今天為止大概有二十一個月的時間,所以平均一個月可以寫五千三百六十六個字左右。這大概是半部短篇小說,或者兩篇散文的存量。

  即使對這些數字幾乎一點概念也沒有──例如不看棒球的人,不可能會理解打擊率三成所代表的意義──可是心中無以名狀的驚訝,卻沒有因此減緩多少。

  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什麼勤快有毅力的人,常常非得火燒屁股才會對某件事下定決心,加上沒幹過對文字使用精準度有迫切要求的工作,身邊也幾乎沒有與寫作維持著強烈依存關係的親戚朋友(例如母親阿姨都是名小說家,父親則是受人尊敬的書評文藝工作者,那樣),並且和大多數在台灣受教育的人一樣,普遍對於閱讀沒有良好的根基和興趣培養。而閱讀與寫作,卻通常又是相輔相成。

  閱讀對我們來說,差不多等於啃死板板的教科書,為應付考試而衍生出來的制約行為(如實驗的白鼠明明被電擊卻無法選擇拒絕再玩),從我們的惶惑眼神看出去,文字一向都只是無解數學公式的延伸,艱澀拗口文言文的恐嚇變體,以英文字母為建料構築出來的煉獄,毫無任何可愛的空間,如此艱困拮据條件之下,當然就不用奢言還能達到馬奎茲口中「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伸手指頭去指」那樣對人類歷史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巨大思維象徵。如果從早上七點到下午五點持續被那些變形蟲數字經史子集強力灌腸一整天,你如何還能阻止我一下課就跑去籃球場打混?

  驚訝開始用一種起漣漪的方式,在心中擴散開來。開頭那些數據,對我來說,到底代表著什麼意義? 

  閱讀的文字本質

  坦白講,我實在想不出來。對一個幾年前還會因漫畫字數太多而忍不住抱怨的人這樣的程度來看,能寫到這種地步,已經是不可思議、三分鐘熱度極限了,哪裡還會有什麼了不起意義。

  然而,也許再進一步思量,閱讀與寫作,又經常維持一種表裡面貌模糊的狀態,我們常常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寫了,還是讀了什麼,或者,兩個根本就是並轡同行。所以關於這整件事的脈絡,也許終究還是得從最初始的閱讀經驗開始尋起,從不再為了某種目的性因素的閱讀談起。

  生長在台灣這種僵固教育環境下的學生,對閱讀很難不產生一種尷尬的敬意,或者更直接點來說,疏離感。也許我們會在自傳裡興趣那欄填上本人喜好閱讀,但天曉得那是不是你在寫了聽音樂打籃球之後,怎樣也想不出其他可稱為興趣的選項時,不得不編出來撐場面的替代品。更弔詭的,這也許是我們唯一會意識到「閱讀」這兩個字存在的地方──使我們看起來跟誠品裡的單馬尾制服美少女一樣,既聰明又有氣質。某種目的性因素。

  以至於當我們不再為任何立即可產生的效果(常常也是立即可消失的),純粹是因為想讀而去讀這些書籍文章的時候,那些原本艱澀難懂的文字,竟像是突然回心轉意的情人頓時溫柔體貼放軟身段那般,親切可人好擁入懷了起來。脫去帶著先入為主的有色眼鏡,我們便豁然發現了,那些文字背後吸引人的本質。

  楊照曾寫過一本類似閱讀心得的書《在閱讀的密林中》,其中有一段話是這麼說的:「閱讀引發書寫,書寫又帶來更大的閱讀慾望,這是最美妙的閱讀循環,這同時也像最令人無法抗拒的冒險經驗。書寫是為了確認自己真的在書裡,或者書真的在自己的內部。而寫出來的東西又提醒讀者,四周也許還有更多幽暗的密林。」

  我無法確切指出,到底是哪一本書觸發了自己寫作慾望的開關。是看了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讓自己內心深處已地下室化的那部分產生共鳴,還是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使我對生與死的概念有了截然不同的觀點,驚懼於馮內果在《冠軍的早餐》中幽默機智又膽大妄為的諷刺手法,或者猥瑣地翻閱駱以軍《第三個舞者》那些怪斜異言近似偷窺癖的橋段,兀自發抖興奮著。

  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想驅使一輛車子前進,需要的不可能只有那四個輪子,關鍵的地方在於,你是不是得到了能讓你產生悸動的能量。這些能量,在你還沒親身去解剖文字的血肉肌理,感受過它們冷暖各異的溫度之前,是無法真正領受窺見的。對於文字本質的觀照,眼睛不一定總是最舉足輕重的工具。 

  為另一種真實而寫

  人的身體很像容量不一的器皿,不論裝進什麼東西,只要超過某個容量,必然會循著一個不特定出口湧出。累積太多抱怨憤怒,總有一天會受不了爆發出來,工作繁忙積勞已久,難免產生病痛疲乏,對一個人長期懷抱愛意,自然會有告白的念頭。於閱讀這件事來說,也是如此。

  累積許多文字的感動,精采的對白橋段,發人深省的哲思道理,天馬行空的意象,自然會漸續堆疊出許多想法。這些想法同時也直接或間接影響這個人的行為, 而寫作就是這種情況下的產物。換句話說,就是人在精神面的寫照。既然容量不一,當然就很難清楚說出,到底什麼時候會滿溢出來,加上每個人感受度不盡相同的緣故,讀進心底的東西,會膨脹成哪種地步,誰也說不準。渴望無法被滿足,於是閱讀的行為便無法,喔不,是不願終結了。

  和絕大多數(我以為的)肯花時間寫下對身邊事物的感動,或藉由虛構的想像來滿足自己不可能達成的願望、勤奮地在網路上耕種創作之田地的人一樣,很少有人是因為可以直接從文章得到實質的利益而這麼作。我們寫,因為透過這樣的動作,我們得到了滿足,我們從自己創造出來的世界理,感受到了某種美好的東西。

  《追憶似水年華》的序裡說:「唯一真實的樂園是人們失去的樂園,幸福的歲月是失去的歲月。」,可是對小說和小說家抱持著三分讚賞七分悲憫看法的佛洛伊德,卻老愛說這是逃避現實或對現實無能的人,他們以其特殊稟賦,創造了一個奠基在「受挫慾望的替代性滿足」與「取悅自我的退行性產物」上的「新現實」。

  然而,或許從來沒有所謂的「新」或「舊」,「真實」或「不真實」。那些足以投射出我們自身精神面的文字,在某種程度上,只是順暢傳達了我們的想法,宣洩了內心滿溢出來的寫作慾望。文字裡的我並沒有比文字外的我「更真實」或「更不真實」,那只是「另一種真實」。

  我們閱讀,並從中發現我們失去的真實樂園,失去的幸福歲月,然後我們書寫。讀進去的東西形成一種意識,意識又轉化成文字。因為書寫,讓飽漲的思緒平緩下來,又恰好為接下來的閱讀預留下儲存空間,雲化水水化雲,生生循環不息。這樣的動作並不是「有意義」或「沒有意義」,那只是另一種意義。

  說這是自我救贖,勿寧太沉重,也太虛妄了。我們只是對這閱讀與寫作的美妙循環,深深著迷,面對身體裡的悠遠召喚,適時予以回應罷了。閱讀就是書寫,在你心中書寫,書寫就是閱讀,在你心中閱讀,簡單的寓意或單純的指涉,都無法將這些行為概括模擬出來,就像發光的月亮,永遠不等於太陽那樣。

  對我來說,和那些確切的計算數據相比,或許這才是電腦裡那些用文字堆疊出來的城堡,真正代表的意義。

2007年11月15日 星期四

文不對題之熟女大好



[2007/11/15]

  • 11/15 17:21, 2007
    引述 :『我想,公共議題還是都會聚集在黑米,畢竟那邊曾經是大夥兒一起打過仗的地方,只要幾個意見領袖還在,這樣的群眾就不會離開;但也只有這批人,吃喝玩樂和Geek應該會流掉不少:公共議題正是他們離開的原因。剛到放屁繞了一圈,很驚訝的發現,完…完全沒有公共議題』

    (標籤: 部落剪報 網路書籤 網路文化)

2007年10月31日 星期三

爽快之後的烏鴉報喪




[2007/10/31]


這才是黑歷史XD




  陣子李安的電影《色,戒》在台灣上映進而引起各式風風火火的迴響,那景況就彷彿瞬間台灣突然多了N千個業餘影評似的,人人皆頭頭是道評論起《色,戒》這部電影如何又如何。記得在某處就看見有人對這種現象感到不以為然,言下頗有不應該以一介影迷自以為是想法去粗糙「解剖」別人心血結晶之意(之類的,詳細內容我忘了)。

  但我剛好相反,我真是愛死這些「亂七八糟」的「前閱讀」素材,例如一下子媒體報導馬英九先生為電影裡的愛國志士所打動而流淚,一下子就又有人跳出來說馬英九根本哭錯了,這部片骨子裡其實是在婊愛國志士,此話一出,又有人不滿,說李安才沒那麼有「正義感」,他自己就是外省人,而且還延伸批評李安從來都不描寫本土台灣人的故事諸如此類,總之真是一整個妙不可言,滿地打滾激歡樂!

  前幾天因為攻殼因為《這不是黑歷史!》這篇文章和bias來往交談的時候,我又想起此事,就是我們到底要怎樣去定義因一部褒貶各半評論紛雜的作品,所引起的各種自成一家或專業或僅是潦草心得抒發這樣的龐雜集體書寫現象,這到底對作品是加分,還是拖油瓶那樣的曖昧存在?

  關於這個提問,可能同樣在一瞬間就可以為我們又培養出N千個敏捷搶答者,但馮內果已經事先幫我們作出了其中一種最為溫柔的回應,他說:「藝術不是養家糊口之道。它們是一種非常人道的方式,能讓生命變得比較可以忍受。老天,玩藝術不管玩得好或爛,都能讓你的靈魂成長。」換句話講,當我們不斷喃喃自語於自身的貧乏的無故事可說的文化水準低下,其實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就是去玩藝術或去看別人怎麼玩藝術。既然我們不會因為自身的貧乏的無故事可說的文化水準低下而在生理上餓死,並且我們無法挨過的其實是另種一「餓」,那就停止喃喃自語,直接把力氣押到能令你「靈魂成長」的事物上。

  但,如果一部好/爛作品被人施以揣測作者意圖的意圖謬誤(intentional fallacy)或自我投入認同的感應謬誤(affective fallacy)時,難道我們就應該白白留給他人「靈魂成長」的空間,卻無法同時維持住自身的「感覺良好」嗎?

  這點,就要回歸藝術的本質,即「藝術是引誘,不是強姦」,桑塔格在《反對闡釋》裡繼續解釋:「藝術作品是一種體驗,不是一個聲明或某個問題的一個回答。藝術並不僅僅關於某物;它自身就是某物。一件藝術作品就是世界中的一個物,而不是關於世界的一個文本或評論。」同時也正因為藝術是「一種經過構思與設計之後提供不可抵抗之魅力的體驗」,我們便再無理由以自身的「感覺良好」回推到他人的意圖謬誤或感應謬誤,因作品的本質是獨立的,讀者的本質也是,唯一的允洽接合處只在於作品有辦法提供盡可能無限的「不可抵抗之魅力的體驗」,而讀者則有能耐接收盡可能永恆的「引誘」。藝術因此既是無限,也是有限。

  於是乎,自身的「感覺良好」,終究還得回歸到作品上頭,回歸到你怎樣去定義藝術的有限或無限。

  再多講一點關於網路集體書寫這件事。

  剛剛讀到一個詞叫做交混(hybridity),引用《關鍵詞200》的解釋如下:「『交混』不但可以去除制式的想像和疆界,在交混揉雜的曖昧地帶間,更可以提供各種多元想像與拒抗力道的發聲空間。」如果依照這樣的定義,我們幾乎可以直接把網路也填進這個過渡各種文化,既矛盾又模稜兩可的「第三空間」中。

  之前在《廚無視,不等同君子自來》也思考過類似的問題,那時我是這樣說:「在網路的寫或讀一事上,我們可以說諸如此類間隔曖昧的敘述方式,雖然有可能會帶來誤解,但我們不能就此斷論,此作法「只能」帶來誤解,因為節點互補狀況良好的話,也有機會形成美好延伸,營造出在左/右、公共/私密、男人/女人、嚴肅/通俗之外的第三空間(Third Space)。高調一點講這就是「創造力」,樸實一點我們稱為「轉折的餘裕」,此即網路「虛幻」魅力所在。對應到「現實」,我們通常習慣把「虛幻」當作某種意欲欺騙的企圖,卻忽略了語言背後的真相並不因表面形式而有所改變。

  交混至今還被視為一種過度樂觀的理論,最重要的關鍵便在於既然「第三空間」傾向開放空隙容納交流,這也意味主流文化強勢進入弱勢文化的動作,基本上和弱勢文化在「第三空間」展現反抗力道是同樣順暢無礙,而這甚至還只是假設主流文化並未一次押盡其所來處的自身龐大資源,以絕對失衡的態勢意欲同化「第三空間」的前提下。

   一如「廚無視,不等同君子自來」這個標題,廚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樣讓君子變多,就算看起來危機重重,我至今還是站在「過度樂觀」這一方,並作出如斯天真的許願:「我的確更傾向網路是一種自由主義的體現這般論點,而自由主義的精華就在於相信人的能力。一個人的能力展現基礎或更精確說,身為人的價值在哪裡?便在於「消極的自由」和「積極的自由」之雙重選擇權。雖然這樣的選擇權,乍看之下相當方便讓惡意生事者當作脫逃的任意門,但同時它不也很適合成為進入關注之事物本質的竹蜻蜓--網路就像小叮噹的異次元口袋,從當中取出的道具在交至大雄手上之前,是不會發生作用的。

  凡此種種。

  啊,差點忘了說,上頭亂跑野馬胡mur了一大堆,其實只是為了「我開新單元了喔」這件事來舖梗,【公安九課】,非常不拐彎抹角就是專門放攻殼相關文章,不過,還以為自己寫過更多篇呢,整理完之後,沒想到才一點點而已啊。

總之,我會繼續努力的。






【延伸閱讀】



久世英雄比較不一樣,至少他沒有切那種天真浪漫的詩人性格,或者應該這麼說,他心中對於革命的前提的確具有浪漫情懷,只是用現實主義的方式去執行罷了。除了臉部的造型,他和素子一樣,都是全身義體化,所以不管外型多麼類人,總是少了點人味,於是更近似那種超人式的完美英雄(他不動嘴講話的溝通方式便是一種具體特徵)。而且不同於電影版素子猶不斷發出存在主義式的喃喃自語,久世很早就確定了肉體的無意義,才會有帶領難民走向精神的解放,讓靈魂進入網路世界,在那裡獲得精神上的富足,不再受肉體所控制的理念。

--《攻殼機動隊2ndGIG初探(上)



這樣看來可以毫無顧忌直接稱少校為素子的那人,著實令人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素子大姐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會在尋常政府單位”辦公”的那種人(你能想像派海豹部隊或SAS去站衛兵或耍帥戴墨鏡蒐證嗎?),就算公安九課本身在政府這個巨大機器裡,也是一種相當特立獨行的敏感雙面刃存在。 唯一的線索,我好像記得漫畫裡的素子似乎有個一課的同居男友呢...。

--《素子的,誰?



公安九課這個單位的個人戰鬥力之強悍,以及執行任務時的俐落程度始終為人稱道,但不得不考量的是,九課從來是一更適合小股特種戰鬥的警務系統下情報部隊,尤其對照到STAND ALONE COMPLEX最後幾集,公安九課被政府中的貪腐集團陷害,調動海軍特種精英海怪部隊圍逼幾至絕境,那種人數上與武力支援的無力感就更加明顯了。或許體認到這點,才會有S.A.C. GiG裡的新人補強動作。但總的來說,在任務需求與武力配置方面,九課還是更近似專精CQB(Close Quarter Battle,室內近距離戰鬥),卻有著美帝美國國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簡稱NSA)情報資訊戰等級的SWAT Teams(Special Weapons And Tactics Teams,特別武器及戰術小組)。

--《獨裁的矛盾與好人王的怒吼》    



然而,因此就可以證明攻殼車擁有靈魂嗎? 攻殼TV第一部裡,素子因為擔心攻殼車的AI若繼續演化下去,將來或許會產生懼怕死亡的心理,造成任務的致命性失敗,於是將攻殼車調離了九課。不過在之後S.A.C. GiG的結局,這些可愛的孩子們又再次展現出不輸人類的高貴情操。我們可以說,塔奇克馬們運用資料運算與情報蒐集的能力,獨立創造出一種全新樣態的靈魂,事實上那並沒有超出人或少於人的,只是剛好適合自己與生俱來的容器。但在此一容器裡的東西,也已經足夠讓那些為了私利自相殘殺的腐敗人類們,不得不相形見絀。

--《終章.攻殼車鎮魂曲



既然攻殼的世界是由這麼多存在著差異性的部份組成,刻意說是黑歷史有點太過,差不多就是平行宇宙吧,我倒認為如果不是惡意扭曲,只是簡化了某些設定,好來容納押井守/神山健治自身的獨裁掉書袋時間,基於我一向不喜歡不改不編的改編(如此一來我尊敬的猴子老頭,喜歡的塔奇克瑪就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這樣的原則,況且這些改編源頭掛的還是他們自己的名字,也都算負了基本的責任(倒是不曉得關於這方面士郎正宗有無說過話?),至於喜歡或討厭,就歸於讀者/影迷的自由選擇了。

--《這不是黑歷史!



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這不是黑歷史!

[2007/10/27]


------我是分隔線------

例,這又是一篇自顧遊玩起來的離題黑米討論串(這個炒黑米系列哪一次不是這樣?!),不過基於我是黑米攻殼機動隊群組的小組頭,多少也要盡一份廣告推銷群組文章的責任,akros部落格推介文章裡的「海上自衛隊303式強化外骨骼」很帥,AI戰隊很可愛。好,結束。

如前所述,一開始是我碎唸了那個「海上自衛隊303式強化外骨骼」胸前突出的兩隻小手很「微妙」(其實那是士郎正宗時代就有的獨特設定,一如小掰講的『同步動作的設計』),然後雖然長輩曾教我們和人家講話要看著對方的臉,以及在人家網摘底下不要亂喇勒和文章無關的內容,這樣會不禮貌之類的,但按照黑米社群離題文化的傳統則反而是:「娘子,快出來看暴走喔!」 這般歡樂和諧習以為常,於是就又和小掰同學無顧忌跳tone聊到攻殼機動隊系列作品的「正統性」問題。

小掰是這樣講的:「攻殼機動隊 《Stand Alone Complex》系列我都是隨便加減湊合著看而已,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押井守、神山健治對士郎正宗原作的理解或刻意改編會誤導扭曲了讀者對士郎自成一說所架構出來攻殼世界的「正確」認識。

喇勒俱樂部第八條也是最後一條規則:只要對方一開始喇勒,就一定得接著喇勒下去。於是我便開始喇勒了。

要說士郎正宗名符其實是攻殼機動隊這個傑出動漫創作系列不動正宗始祖,這當然毋庸置疑,嗯,可是啊,例如我自己確實是到了神山健治才算真正進入攻殼世界,早在這之前,雖然小時候就買過士郎大神的《蘋果核戰》漫畫,然後再稍微大一點入手攻殼一電影版(窮酸學生也消費得起的盜版XD),也都只覺得哇塞這玩意兒設定很酷,格殺暗戰場面真棒等等,接著就到此為止了。

至於後來重新接觸就一頭栽了進去,或許跟長大後分析和判斷能力變強,終於懂得享用攻殼真正的醍醐味所在有關係,所以接觸到《Stand Alone Complex》才會一次把累積的想法爆發出來。不過再仔細思考下去,更可能基是某種「小說造史」的理論使然。在這個理論中,短篇小說而非長篇小說才是文化造史的最後拼圖元素,由此觀之,《Stand Alone Complex》的電視型態連載創作,恰好就符合這種短篇拼圖的形式(即使前面幾集猶處在調整階段), 加上後來據說押井守介入更深的《S.A.C. 2nd GIG》,諸如此類配合下,於我一個影迷/讀者的觀點,才算真正體驗到那種把「攻殼史」給憑空建立起來的立體感。

換句話講,士郎正宗的創作若是骨架,而押井守/神山健治則是讓骨架更顯飽滿的血肉了。

我在某個地方和人聊短篇小說之王法國小說家莫泊桑的時候,曾說了「和巴爾札克的《人間喜劇》巨大野望比起來,莫氏以短篇小說的方式構築歷史(或許不該稱為「小說造史」),是不是比較悠哉不迫人一點,也更能寫出細節,從而以小觀大」這麼一段話,anti-acg之流可能會認為這種跨類型的舉證很不倫不類,不過對我而言,「講故事」的本質是相通的,「構築歷史」的本質是相通的,將之當作是理解攻殼世界的概念之一,再自然不過。

從而,就是因為有《Stand Alone Complex》與《S.A.C. 2nd GIG》諸多創作人的心血結晶,我們才有辦法以「悠哉不迫人」的心情,一點一滴自每個公安九課組員的背景個性描寫,他們面對的一個接一個挑戰當中「以小觀大」,推展出一整個攻殼世界觀,讓各種天馬行空的華麗想像種子,得以在我們的腦海中安穩著床。

可能有些攻殼死忠支持者,對於某些門外漢誤把攻殼系列當作是押井守的原創很不以為然(畢竟押井守是自我風格如此強烈的創作者,士郎正宗也是),不過我這個人啊,約莫是輕浮慣了,愛看漂亮血肉外表慣了,所以起初只是因為畫風不是我的菜的緣故,反而覺得士郎大神關於攻殼的創作,讀過一遍,知道來龍去脈就可以了。並且以士郎正宗對於攻殼的漫畫創作設定量,也差不多處理出骨架的部份已經是極限了,真正吸引我的,還是押井守/神山健治一脈,銜接著「正統」士郎正宗延續下來的「非正統」攻殼世界。

再者,既然攻殼的世界是由這麼多存在著差異性的部份組成,刻意說是黑歷史有點太過,差不多就是平行宇宙吧,我倒認為如果不是惡意扭曲,只是簡化了某些設定,好來容納押井守/神山健治自身的獨裁掉書袋時間,基於我一向不喜歡不改不編的改編(如此一來我尊敬的猴子老頭,喜歡的塔奇克瑪就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這樣的原則,況且這些改編源頭掛的還是他們自己的名字,也都算負了基本的責任(倒是不曉得關於這方面士郎正宗有無說過話?),至於喜歡或討厭,就歸於讀者/影迷的自由選擇了。

結果,這麼不追求「正確」,不鑽研原始文本數據,只是以膚淺的表象為樂,實在一點也沒有表現出阿宅那種強韌的求知慾熱情啊!我想以後還是少用這個詞自稱為妙(茶)

喇勒至此,酒酣耳熱之餘,我的外部記憶裝置則在格言登錄庫亂數篩選,出現了沙特曾講過的一句頗值得玩味的話,我們就順此用押井守擅長的掉書袋方式來作結尾吧,沙特說:「如果我喜歡一部作品,卻不認真嚴格地批評它,那這將是一件很沒有意思的事情。」。

差不多就這麼回事了。

註:特此聲明,小掰同學(bias)在討論當中從沒說過「押井守/神山健治的攻殼是黑歷史」這種話,那純粹只是我一介激烈標題愛好者的惡戲罷了。能暢快聊天的人已經不多了,我不想從此之後又少了一個啊(淚奔)

【延伸閱讀】

謝謝你的塔奇克瑪》,一位病氣美中年對於攻殼車的愛

神奇的葛雷堡@終章.攻殼車鎮魂曲》,一位病氣後青年對於攻殼車的愛

2007年10月18日 星期四

為什麼二三事要叫二三事



  我猜,可能是因為一太窮酸,四又不吉利吧。

  基於某種原因,大概一個禮拜沒看電視(本打算追瀧澤老正太的《義經》和黑木熟美人的《真愛時光》啊XD),原以為這樣可以死心好好把積欠許久的閱讀債和寫作債還一還,例如就想再去開個新格專門寫我那些令人害羞的糟糕嗜好,結果身體裡糟糕不相上下的懶惰魂又飄出來:「要說糟糕也就是快感不欲為人所知,可是公開發表不就是想要觀眾的愛撫嗎?」,人類果然是找理由的天才。僅次於台灣限定版政客,那麼天才。

  如此又更令人羨慕以前傻傻拿著筆記本就跑圖書館大量抄寫資料(不知幹啥用),或自嗨抓著一些憑空靈感就能寫出長篇大論,卻都是一些沈澱不足的思緒例如我居然曾把蔡康永當偶像過,那樣對讀寫皆熱情如火,過度或不足均不介意,簡直像明明講好一夜情,卻還意猶未竟頻頻回頭「擱擱纏」的浪蕩子一樣,才剛酒醉起床就挺著老實說根本不體面的老二,那麼強而有力富有朝氣!

  剛剛在twitter才看見網路社群多工能力之強彷若千手觀音的某凱,因為疑似三十未滿而引起討論。啊,倫家我本倫,也未滿三十歲咧!

  聽蘋果女王的《平成風俗》,開頭第一首背景大管弦樂團加女王的神經質幾近崩一聲就會斷掉,時而泫然欲泣時而激越撒潑的唱腔。真讚,好像高潮在叫春呢。某個性好品味也好的朋友,大概會這麼說。與之十年未見,是否還像往昔那樣白淨青春小鳥美好。

  音樂repeat又repeat,結果在電腦前安安靜靜哭了個豬頭。真是,明明playlist和track差那麼多格還會搞混,果然未老先衰,「懊笑年」起來等。或者是別的,季節轉換與人生遲滯,之類。明明愛極朗朗涼爽的秋天啊,連寂寞一個人溜到誠品閒逛,都顯得那麼高級呢。僅次於被十六歲美日混血傲嬌美少女吐口水,那麼高級。

  喂,你說,那些s女王在虐待m的時候,自己的下面會不會早就溼成一片啦。某個性不好品味也差的朋友,大概會這麼問。與之十年未見,是否還像往昔那樣,警告我一定要變強,如斯強悍叛逆帶刺玫瑰。

  我的八字太重,死後不好托夢,希望大家都還活著嘿。

  對了,想起蔡康永曾說,會把電視機當朋友的人,都是笨蛋。這話講的好,比他假裝自己不在乎台不台,更好。所以和窮不窮酸,吉不吉祥,體不體面,滿或未滿,死或活著,都無關的。

  所以,和這些都無關,連一點理由都勾連拖曳不住,直通通朝目標前進,毫無顧忌的人生,就會比較順利嗎?關於這點,等下次打手槍在其實根本沒有兩百抽的廉價盒裝衛生紙上的時候,我會再好好思考看看。

  那麼,在此之前,晚安了,親愛的。

2007年10月13日 星期六

理想與現實--《校長不哭》公視討論區回應


 不曉得豐原人所謂的”作者”指的是我還是導演,因為我看你又用同一文章開了另一主題。

首先,我的求學生涯從幼稚園到高中,都是在高雄縣市度過的,在那天看《校長不哭》之前,根本不識白璋女士,也從沒注意過豐陽國中這所學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一如我在文章裡講的,紀錄片我看得少,所以寫文章之前查了一些資料,知道了一些鏡頭外沒有捕捉到的細節。之所以這麼作(尋找以及咀嚼那些東西,花了我一 整個晚上),因為本身並不是對教育這個課題有高度興趣的族群,加上年紀離學生身分有一段距離,身邊也沒有親近的人正在或已經成為學生。

  那我為什麼還寫這篇文章?

  我自己在能力分班的各個階段都曾待過(前中後段班),所以很清楚那之間差異。十幾歲的小孩即使再怎麼精怪頑劣,終究沒有足夠思考能力 去理解,為什麼明明是同樣一個老師(資優班和放牛班某些師資會重疊),但教學方法卻有那麼大差異。一種態度上對學生的倨傲,一種地位上的威權顯現,在老師 身上或直接或不動聲色流露出來。

  我不知道老師是認為這些學生再怎麼教都沒用,還是覺得不想付出那麼多,浪費時間用另一種其實更適合他們的方法來教導,可是對我來說,我是想讀書的,我的同學有人因吸毒被抓去少年法庭,有人下課老在ㄌㄠˋ人打架,但我並不想成為那樣的人。那不是我的人生。

  但從沒有人教我該如何以適合的方法安置自己。

  你大可以稱我為傻子,或者童年受過創傷,看到一點點明滅不定的光芒就視若救贖,淪為受控制的工具而不自知。然而我也知道,在我需要被 理解,被關心,被教導該如何以不同方法讓自己變得更棒的時候,袖手旁觀的人選擇容易的方法將我隔離開來,而始終沒有人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反過來,也就是因為這樣的挫折背景,我才更小心翼翼試著在贊同白校長的理念時,同時列出反面觀點連結作為參考,深怕因不夠冷靜,迷失了原本意欲良好的堅持,於是上篇文章才有感而發寫了如下句子:

  「豐陽國中這個大的被拉動的整體,白校長無法讓自己學校的老師和她朝同一方向前進,就她本身作為拉動馬車角色的扮演者這點看來,無疑是失敗的

  「白校長不應該被神化為教育英雄

  不過同時也在其後面補上:

  「但這並不代表,部分教育界人士選擇易行坦途這種行為,就可以被合理化,駝鳥化

   如果豐原人認為白校長以美好理想做掩護,擅行必要之惡之威權來遂行意志的行為讓你無法忍受,那反過來說,其他校長為了學校的生存,甘於違反法令,犧牲掉學生的權益(相較來說是容易的,因為大家都這麼做,而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倒向人多的那邊就可以獲得力量),難道這樣的校長不應該被提出來檢討嗎?表面上老師學生都被關照到,你看,學生不是一樣好好的畢業了,但是你覺得,人之所以受教育,只是為了畢業這麼簡單嗎?,我想這個問題,應該就連你口中的「村夫愚婦」也答的出來了吧。

  就像大江健三郎在《為什麼孩子要上學》裡提到:「對 小孩子來說『等待一段時間的力量』非常重要。不論是孩子或大人都一樣,在生活中困難的問題來找碴時,暫且把它放入括弧內,放置『一段時間』後再來看 看......這和逃避問題並不一樣,在等待的時間裡,有時括弧內的問題會自然解開了。經過『一段時間』再來看看括弧,如果問題還是老樣子,這次就要正面 面對了。

  大家都知道台灣教育改革有問題,大家忍受著,將一時之間無法處理的問題放進括弧裡,希望能用括弧將問題聚焦起來,留待他日解決,沒想到因為這個括弧實在太好用了,反而淪為大家逃避問題的保護傘,然後放任孩子赤手空拳去背負這些國王新衣般的沉重包袱。

  如果將現實微縮為小說,那麼小說家一定會告訴你:「任何有簡單寓意的小說,都是濫小說。」 ,同樣的,任何只求簡單解讀方便處理問題的體制,也適用於這句話。

   一如之前開頭講的,我是有理想化傾向的人,反過來說,豐原人是著眼在現實面的剖析,而《校長不哭》一片以小說家的觀點,可能也只是一本細節處理不夠理想的私小說。好的小說應該只是指出問題,而不應該用簡單的方法暗示我們該如何解決。以我或豐原人的角度來看,各自服膺不同的理念,對《校長不哭》這部紀錄片存在不同解讀,並沒有誰是誰非的問題。

  可是今天《校長不哭》中闡述的教育理想,因為執行者的行事作風有瑕疵,拍攝者技巧層次的單薄,結果真正應該重視的東西反而本末倒置被消抹殆盡,這是我無法理解的。

如果每個人真的都可以笑到最後,那到底,是誰在哭泣?

上篇文章的這個最終提問,恐怕也不是單純用犬儒主義或民粹把所有疑問模糊打成一片,就可以簡單帶過的。

到底是誰在哭泣--紀錄片《校長不哭》觀後感

須先說,我承認自己是過度理想化傾向的人 。



看了公視紀錄觀點系列《校長不哭》,心裡有許多感觸,覺得有必要寫一些東西,於是上網查資料,卻意外發現許多攝影鏡頭沒有交代清楚的細節。

《校長不哭》的紀錄背景是以台中縣豐陽國中去年六月的畢業典禮為開端,講述創校校長白璋八年以來,堅持不向能力分班低頭、不強迫學生晚自習,認真落實五育並重、全人教育,灌輸學生不必盲目追求第一志願學校,為學生爭取開放髮禁,並希望老師放棄體罰等教育方法,卻因為得不到教師的認同,遂於去年五月提早退休的事件。

紀錄片以校長的角度為觀點,講述她在功利升學主義的教育環境中的無力感,以及對學生的關心和熱情,縱使曾有其他校長告誡她「升學主義掛帥下,不實施能力分班的方法會死得很慘」,她還是始終堅持自己的理想--以人為本的教育精神--直至退休,成為自己戲稱的教育界逃兵。

除了高中一年級因某種不明原因,曾陰錯陽差短暫進入過資優班之外,我一直是個在中段班和放牛班之間徘徊的學生。和大部分有共同遭遇的學生一樣,我並不是如何之頑劣的壞學生,只是剛好處於以「讀書能力」替代家族血緣作為教育種姓制度區分標準的時代。在有印象以來,不擅讀書這件事就長期帶給我挫折感,甚至記得國小三四年級的時候,還曾因為無法以老師規定的方法使用字典,而在課堂上嚎啕大哭。除此之外,自認並沒有和那些成績優秀的好學生有多大差別。

白校長的故事,很自然引起我的共鳴。

自己沒有太多紀錄片觀影經驗,所以在決定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感覺有些惶恐,不太確定該如何解讀鏡頭下呈現出來的東西,所以看完影片後,趕緊去拜了古狗大神求指引。

結果在台中縣教育論壇發現這篇豐陽國中教師提供的,校務會議表決通過不同意白校長留任的細節文章,以及公視紀錄觀點討論區網友陸續發表的討論,遂對整件事有更立體的觀察。 

白校長傾注在學生身上的教育理想是沒有問題的,下課後陪學生聊天,踢足球,以學生的立場出發,去思考體罰髮禁等制度存續的必要,甚至希望引導學生能朝五育均衡發展,建立他們在僵化升學主義之外獨立思考的能力。學生對白校長的認同,從畢業典禮(也是校長的)中,那些十幾歲小孩子純真眼淚裡就可以找到答案。

問題出在她對學校教師的統馭與互動溝通上。

紀錄片尾,白校長和幾位(十幾個)教師餐聚話別,校長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今天來的都是我的好朋友。」,就算豐陽國中因升學主義壓力而面臨減班危機,我也不認為整個學校就那十幾個老師。很明顯,除了這些老師之外,還有其他教師是無法接受白校長的領導作風。 

可惜的是,紀錄片是以單一觀點去陳述整件事的始末,缺乏白校長與其他理念不同的老師之間的互動。後來幾個老師的發言,相較於作為主角的校長,很明顯保守許多,而且這些老師壓在片名「校長不哭」的大招牌下,極容易就被打入「壞人」那一國。但換個角度講,豐陽國中這個大的被拉動的整體,白校長無法讓自己學校的老師和她朝同一方向前進,就她本身作為拉動馬車角色的扮演者這點看來,無疑是失敗的。

  在網上看到一些網友舉出來的實例,和紀錄片所描繪白校長的朗朗清明形象相比,著實令人怵目驚心。因為沒有求證,且怕落入紀錄片單一觀點的窠臼,我僅列出某一篇文章作者下的結論作對照:「追求浪漫的理想總是總是引領時代進步的動力之一,教育改革是台灣必須要大步向前的求生之路。但追求理想不能不擇手段,世上絕不容許再有「必要之惡」的觀念,用法西斯犧牲人權來完成個人的理想的時代在6/30下午5:30的豐陽國中圖書室,已悄悄地過去了。

  《校長不哭》裡面的白校長,讓我想起日劇《白色巨塔》中的兩個主角,里見醫師與財前醫師。

  里見醫師是理想化的代表,事事為病人著想,甚至不惜與整個醫療體系抗爭,作出彷彿愚公移山的行為;財前醫師是唯我獨尊的代表,為求目標成功不擇手段,甚至以目標正當性來合理化錯誤的過程。整個劇情到最後,里見醫師因堅持不見容現實環境的高道德理想,被迫離開正在進行且大有斬獲的研究工作,而財前醫師則因為一次醫療上的疏忽,加上下屬的背叛,丟了尊嚴也丟了性命。

  里見與財前始終維持著一種曖昧的敵對關係。因理念上的不同,他們本該如此,可是如同「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這句話的涵義,這兩人也不斷從對方身上印照出己身的缺點,所以到最後,財前病危在床時,陪在他身旁的不是情婦老婆或待己如子的岳父,而是終生均互為勁敵,老說逆耳忠言的里見醫生。

  《校長不哭》裡面的白校長,讓我想起日劇《白色巨塔》中的這兩個主角。可惜的是,白校長只有一個自己,她無法像里見和財前那樣,從兩個分別存在的極端中領悟出之間的差異,並且讓堅持的理想在各種資源的合理協調下,得以繼續完成。

  然而,一如篇頭開宗明義的告白,我是支持白校長的。

  我可以理解在整個架構盡皆扭曲的台灣教育環境裡,要堅持高遠教育理想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老師不是聖人,就算孔子也有說錯話的時候,當校長堅持自己的做法,導致學校減班,連帶讓老師的工作無法安穩,縱使有再多的認同,難免也會產生動搖。我不認為不支持白校長的老師,就是不支持她那些美好的理念。同樣的,我也不認為應該本末倒置,就這樣將白校長的貢獻完全抹滅。

  是的,白校長不應該被神化為教育英雄,但這並不代表,部分教育界人士選擇易行坦途這種行為,就可以被合理化,駝鳥化。

  體罰學生是容易的,能力分班是容易的,讓學生只選擇升學這一條路是容易的,可是,並不是每個學生都適合在這樣的規則下生存,我們僵化的教育體制,並沒有準備教這些被離心力篩除掉的孩子們,到底該如何活下去,他們被迫自己去摸索,以本能做抉擇。翹課是容易的,混幫派收保護費是容易的,跳八家將贏得成就感是容易的,問題是,如果大家都活的這麼容易,那到底是誰要辛苦?

  幾年前曾回去看自己的國中導師,帶我們時她還不滿三十歲,加上教的是和升學沒有利害關係的家政,所以和其他科目的老師比起來,導師和我們學生之間的感情顯得格外親密。記得有次,某個數學老師要來借烹飪課考試,導師覺得我們好不容易帶食材來學校,堅持要讓我們繼續上烹飪課(至於煮菜和解方程式哪個比較有趣,就不在此贅述),於是和那個數學老師鬧的不太愉快。

  那次重回學校,發現老師變了好多。原本愛漂亮,堅持戴隱形眼鏡上課的她,已經改戴土土的黑邊膠框眼鏡,老師說兼了行政工作,忙到沒時間蘑菇在小事情上。老師說的輕描淡寫,我卻發現她身後的桌子上堆的,不再是食譜和繡花樣本簿,而是一落一落待處理的公文,以及幫其他老師批改的作業。老師說,課都被借光了,還教什麼?

  我突然感覺很悲哀,一種對於截斷美好回憶的不捨。國中那三年,是我這輩子在求學生涯中最快樂的三年,然後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烹飪課太歡樂,少考了那幾次試少上了那幾堂數學課的關係,畢業後就被遣送進國四重考班,又在父親的堅持下,不得不去讀其實排名很後面的高中,因為他想讓我成為家族裡第一個上大學的人。事與願違,我算是沒出息「控固力」打底打的很好,一直到最後,還是只有高中學歷。

  我羨慕那些被白校長帶過的學生,因為他們從過程中知道,除了努力讀書考上好學校之外,世界上還有更多有價值的好玩東西。我羨慕那些學生,因為有人肯告訴他們,除了用功讀書之外,還有更多能讓自己變得很棒的方法。我羨慕他們,因為這些東西,一直到我跌傷這麼多年,瘀青一身之後,才慢慢學會。

  不怪父母,人一旦成為父母,同時也變成世界上最脆弱的生物。不怪選擇用輕鬆方法教育學生的老師,因為他們自己也過的很不輕鬆。我想,我只是不巧身為那些不夠聰明又不幸運傢伙們的一份子。但就像詩人佛洛斯特說:「林中分歧為兩路,我選擇旅蹤較稀之徑,未來因而全然改觀。」,至少,在我生存的這座林子裡,還未曾出現過度熱情的執拗墾荒者來把僅存另一條路截彎改道,我的未來,還可以一直來一直來。

  很多人不但不聰明不幸運,更糟糕的是,一不小心就迷路走入沒有出口的山坳,再也回不來了。於是這些人便成了範本。你看,現在如果不努力,以後就會成為那樣的人喔。大人這樣對小孩說著。諷刺的是,那些山坳裡的遺民,當初也曾這樣被告誡過。

  未來,一直來一直來。白校長曾試著用自己的方法,擋住推土機,留下另一條路,讓一些夠幸運的孩子,能搭上在路那頭進站,駛往未來的列車。以後呢?當再也沒有像白校長這樣的引路人,還有多少孩子能擁有超出年齡心智的本領,在教育的蠻荒裡尋出讓自己展翅高飛的跑道,抑或就此同化為混沌蠻荒的一部分?

  如果每個人真的都可以笑到最後,那到底,是誰在哭泣?


【延伸閱讀】

正義症候群?--紀錄片《校長不哭》》瘋狐狸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從李連杰談起



朋友聊起李連杰,接著說到幾個武打巨星,李小龍和成龍。

  武術拳法實在博大精深,我充其量算一知半解,要說真的也只學過一點點跆拳道皮毛而已,但電影看多了總看出些眉角,什麼叫打的好看打的精彩還算有些體會。

  猶記得Discovery曾播過一系列李小龍成龍等武打明星的奮鬥史,像《殺手壕》這麼年代久遠的片子,靠著那些跨越時空的便利簡介還有點印象。此片可說是成龍進軍好萊塢的初體驗,唯獨成龍當時在外國沒沒無名,打的又太嚴肅,讓人抓不住焦點,票房上狠狠吃了敗仗。多年後和黑人諧星克李斯塔克聯手演出的《尖峰時刻》,有人說彷彿當年李小龍的《猛龍過江》那樣,成為各自的轉淚點,龍少爺對外國市場才算找回信心。不過說到底,成龍那張臉,不笑也像在笑,逗趣藏不住,後來老念著想演嚴肅劇情片,結果總是不了了之,也是此因。

  而且老實講,李小龍在功夫世界裡,業已形成一種極高的典範,他代表的不只是一種單純武者形象,更是某種類型文化的總成巔峰,認真去探討,甚至還有點哲學思維的況味。我覺得看他和那些對手生死相搏的激鬥場面時,是可 以悟出些東西的。聽起來可能過度浪漫了,但其實什麼東西只要一專注至某種程度,皆可累積出層次。

  於是乎,當初那個年代,哪個功夫片出身的演員不偷斤減兩學他兩手李小龍,不過殘酷的是,這些努力都注定徒勞無功,觀眾永遠只會不斷瞥見李小龍的巨大身影。而且最糟糕的,李小龍死掉了,我們看不到他老態龍鍾的蒼涼模樣,李小龍這名字之於歷史,遂轉化成一種永恆凝縮,永遠只讓人記得他虎虎生風的英姿,以及他短暫傳奇的璀璨一生。話說,成龍當初也差點淹死在這波模仿風潮死水裡,然他聰明處就在於敢於開創出喜劇式的武打風潮,到後來更成了一代宗師。

  不過,始終還是喜歡李小龍那種簡潔硬派風格多一點,這就純屬個人好惡了。成龍的戲熱鬧,娛樂性足,但說實在話看一部就夠了,例如《A計畫》就是個選擇,加上還可bonus欣賞到洪金寶的飛天胖子奇技。成龍的打終究太輕浮,喜歡他的人必定是更愛他的喜感多一點,他的打戲,賣弄的成分多,不夠俐落,總又跳又蹦轉老半天才撂倒敵人,看了頭暈。

  至於我們這代的另一位武打巨星李連杰,他和李小龍的差別之處,除了身為人的個性方面之外,也和武術鍛鍊的路子不同有關。

  外表上來觀察,李連杰身材感覺較矮些,但厚實,予人一種蹲踞醞釀著驚人力道的感覺,李小龍則體脂肪極低,偏修長的精實肌肉令人印象深刻。材料武裝各有不同,也導致擅長的領域之分別。

  李小龍已成傳奇,很多事蹟現在聽來都像杜撰渲染,例如據說,他曾一腿踢飛一個百多斤重的外國人(賈霸?!)足足十多公尺遠,不論真假,想來他腿力驚人是有名的。另外那狂吼之後飛踢過整個螢幕的畫面,也成了影史上的經典之一。

  而李連杰給人的感覺是,看他打拳像在飛一樣。朋友說,李連杰打的是長拳,這我不太懂,自己的解讀是,和李小龍用腿當絕殺武器不一樣,用拳攻擊敵人,想必不能站著死板板打,必須跟著跑,要飛要蹬,要能讓拳頭確實落在對手的身體上,這樣一來本身移動奔跑能力必不弱。看過李連杰武打戲的人,一定可以理解我在說什麼,那種出拳快速,沒有多餘動作,像頭豹子般騰躍追逐對手,充滿空間律動感快速變換的武打畫面,每每使人嘖嘖稱奇。

  李連杰十七歲時就拍了《少林寺》, 那對我來說太古早了點(笑),和同輩人一樣,對李式風格累積出印象,應該是從黃飛鴻系列開始。他那拉開長袍跨著馬步,掌心朝上對敵人挑釁的畫面,早已成為註冊商標。後來看《駭客任務》,奇諾李維身穿同樣帶著飄逸味道的黑長大衣,也學黃飛鴻的姿勢挑釁對手時,總讓人忍不住發出會心一笑。

  不過說到這幾年的李連杰,實在有點可惜,去了趟好萊塢,整個人感覺就呆掉了,例如《龍吻》,威猛有餘柔軟不足,打到讓人皺眉頭,還有那些和美國黑人ㄧㄡˋ來ㄧㄡˋ去充滿違和感的片子,數數好幾部,Jet的身分竟從大陸公安一路演到台灣調查局幹員,卻少見讓人眼睛一亮的演出。

  李連杰那陣子的扮相,說好聽是冷酷凜然,但其實呆滯的表情是讓人很意外的,他之前令人著迷的英氣全不見了,除了打還是打,只讓人記得拳頭的力道,臉孔卻完全模糊不清,空心一具戰鬥機器。

  還有那《致命武器4》,實在搞不懂,明明可以樂勝梅爾吉勃遜和丹尼葛洛佛老頭雙拍檔的Jet,最後怎會死的那般悽慘,什麼,那不是咱家的地盤!李連杰到外國雖拍了這麼多部片,至今還無法站穩腳步,這大概是關鍵了。

  回過頭分析,李連杰的功夫片好看,在於他雖然擅打,卻不像成龍那般張揚,有種低調的可愛,不過份浮誇,讓人覺得是可親的,這點從他演仁心俠士黃飛鴻如此成功就可看出。從此處去猜測,始終搞不懂東方婉轉神秘的西方編導,也許背負了非戰之罪。

  再對比到武打宗師李小龍,李小龍的味道是獰猛的,殺氣騰騰,精光四射,一派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天涯孤狼形象,李連杰則除了相同武藝高超予人的膽寒肅穆感,他文戲笑起來的靦腆樣子也是很迷人的,從這進而鉤連出他背後一班不濟事,卻可愛得人疼的徒弟愛人們,而使得故事更顯層次,更帶動武打潮流一路從殺遍無敵手的孤膽英雄,進化為恍若近在眼前的敦厚俠士。

  凡此種種。要說武打明星的風格典範極致代表,李小龍是勇,成龍是智,那李連杰便是仁了。可惜去了好萊塢的李連杰,依舊打的利害,卻再也不笑。如此下去,李連杰只會是另一個更會打的尚克勞范達美罷了--雖然李連杰能使出的招式,實在比那莫名其妙的凌空大劈腿更強不知凡幾。  

  期望太深,私心覺得李連杰不應止於此。

  南亞大海嘯的時候,網路上曾盛傳李連杰死於馬爾地夫的流言,一開始不太相信,後來果然證實李連杰只受了輕傷,一家大小均安。他的妻子利智以前也是明星,對她印象不深,只記得是個豐滿艷麗女演員,當初傳言他和李連杰在一起的時候,還曾覺得不搭軋。現在看來煞是美滿。

  他們兩人結識於1989年《龍在天涯》的片場,李連杰自己說,當時他們馬上就愛上彼此,之間的感情非常強烈。李安《臥虎藏龍》當中大俠李慕白一角原屬意他,但那時正逢利智懷孕,曾答應妻子會陪在她身旁的李連杰信守自己的承諾,推掉了戲約。

  不少記者問過他,「《臥虎藏龍》這麼成功,你沒拍成會不會有遺憾?」,「一點也不會。」李連杰回答:「電影事業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面,人際關係要重要多了,而且我相信,守住承諾是為人最基本的原則之一。

  也許現實生活中一心與佛親近的李連杰,始終不像李小龍或成龍那樣野心勃勃期許開創一番嶄新局面,他更專注的,已經從能否揮出華麗快拳,轉而成為對妻小施以身為一個男人,所能給予的最柔軟之懷抱了。

2007年9月13日 星期四

曖昧的推與收

[2007/09/13]


2007年7月29日 星期日

少於一滴汗的沈重


創作好比婦人分娩,你可以讚美她的嬰孩,卻不能掀開床單去看她滿身血污。」--卡夫卡



比喻真妙。

所以,如果這婦人/作家是真誠的,不是充滿表演慾望奇技淫巧地去呈現這生產/創作,那我們顯然可以放心將嬰孩/作品視作一母體自身的全然血肉複製,盡情親吻疼愛之。而可理解的,要完成這困難的生產/創作使命,其過程必然得遭遇各式難以想像的痛苦與曖昧,不論是實存世界的經驗或虛構空間的想像,能理性面對他人之痛苦本就不易,而曖昧更是人類諸多情感中最難以掌控的質素之一,這兩者加總起來,再回頭咀嚼卡夫卡那看似露骨的過度比喻,才覺得寓意深遠。

我們總習慣說創作需保有自由,這所謂的「自由」一詞,即使在互相勾連牽涉的範疇下頭,還有個幾要沉淪到底的敗家子「新聞自由」作墊背,在這年頭似乎還是有被簡單詮釋以致污名化的傾向,這裡不妨代以更中性委婉的「同理心」來作闡述。

「自由」之於「同理心」的對比共存關係,換句話就是單獨屬於一人的自由並無意義(你能想像擁有空無一人之地球的富有嗎?),好比作品得被讀才算存在,而無書可讀的讀者也無用武之地那樣,當相對的關係形成,各自形構的底線才會出現,即讀者塑造閱讀品味的底線,以及作者創作自由的底線。

誠然,隨著智識累積經驗增長不斷自我修正是創作進步的訣竅之一,但同時底線的存在卻也不會因為一兩次修正而蕩然無存。底線始終存在,重點是我們到底將之視為盔甲封閉敵視,亦或可信賴細胞膜穿透共溶。

對作品(或作者)的無法信任,於是動用讀者的底線去衝撞作者的底線,意圖導引出心目中理想創作的形成(有時則是逆向的,作者故意去迎合讀者的閱讀需求),這樣的作法,即使預設與結果的確吻合無誤,然而在此情境預設完成的同時,也就失去(文學)創作的「一種難以規律性語言的微妙樣態被掌握」之存在意義,失去作品之於作者自我展現或透過那自我去觀察現世的獨一無二結果之意義,無疑已將上述「底線」視為沈重枷鎖,而非匯流作者珍貴獨特性/偏執的順其自然。

當我們說某某作家的創作讓我們找尋到自我,潛台詞指的當然是透過作家自我之映射虹影擴散的涵蓋結果,而非真的完全等同於我們和作者間的自我複製兩兩相疊沾粘擁抱,亦即拉岡的說法:「主體是透過他者的言語來承擔起他的歷史」的一種「精神分析師所應該維護的『言語的技術』」,並且如此一來文學創作才有可能被視為比現實更高(一種觀察視野的層次非優劣差別)的描述歸納,不僅僅等同單純現實重現云云,這也才是我們將創造發想的權力讓渡出去所要換取回來的珍貴寶石,以至於某些「頑固」作家將文學評論比喻作「在射出的箭矢處補畫箭靶」之多此一舉,的確不啻為一種微妙的揶揄了。

就算再把事情看得簡單一些(即使這和我們對於稍微嚴肅一點的閱讀所企圖的相悖),撇開那些作者創作一部作品可能得耗費數年歲月,但讀者讀完一部創作卻只需幾天的不對等生產/消費立場落差,最少,如果說讀者堅持閱讀品味的獨裁恰好才是他的美德展現,亦即吳爾芙:「一個人能給另一個人提出的關於閱讀的唯一建議,就是不要聽取任何建議,只需依據自己的直覺,運用自己的理智,得出屬於你自己的結論。這種獨立性正是一位讀者所能擁有的最重要品質」,那麼作者創作的生養不假他人之手,的「自我展現或透過那自我去觀察現世的獨一無二結果」之權力不可讓渡,也該視為其作品神聖的來源才是。回歸讀者與作者之間的「對抗」天秤原點,這便是同理心的平衡砝碼堆疊處。

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權力征戰關係,於焉獲得和平。

腦袋聰明細膩(絕大部分幽默傢伙所附贈的禮物)的米蘭·昆德拉曾說了:「作品通常要比它的創造者聰明一點,如果一個小說家要比它的作品聰明,那它最好考慮轉行。」這樣謙遜卻直視創作本質的一番話,或者可以為上述對作者創作自由的略顯激烈捍衛言論,起到一定程度緩衝作用--即使人們總是對於無法立即顯現換取功效的奢侈讓渡,有著針尖迫眼的歇斯底里,卻輕易忽略近在眼前的是否只是待穿線的針孔。

驕傲如籠中之獅。焦慮如籠中之獅。

若說閱讀作品或花費在各式書本上的投資就像是平白扔掉,彷彿在肥沃的大地隨意灑上種子那樣,那我們可能就低估了種子的生命力,卻又高估我們投資的額度了。再怎麼說,作者在創作上如何胡鬧獨裁不容妥協,也頂多只在精美昂貴一點兩三百塊一本書的範圍裡撒野打轉,或者在這全民創作的時代,也就花你網路頻寬區區幾K時間空間偶爾還附贈美圖幾幅,這樣的「浪費」的「無效率」,不論置放在怎樣的人生景況裡,都很難成為致命的罩門缺憾,更何況,後頭還有我們賴以自傲的「閱讀品味」磨刀霍霍等著刨解淘汰掉那些低劣的妄想集成物啊!

諸如此類推敲細究皆指向一結果:原來和那些「獨裁者」的美妙字句帶來的神奇餘韻相比,我們損失的,從來不會比順手丟下一顆不知名花草樹木種子所滴下的汗水,更沈重到哪裡去呢!

2007年7月28日 星期六

多於一眨眼的輕盈


寫作正是自由和記憶之間的妥協物,它就是這種有記憶的自由,即只是在選擇之中才是自由的,而在其延續過程中已經不再是自由的了。」--羅蘭‧巴特



  蘭‧巴特這番話,讓我想到亞里斯多德說的,在事情完成之前,其擁有無限可能性,當事情完成後,可能性只剩一個,其他的可能性都被消滅了。我猜,這正是某些小說評論者/執行者認為作者的工作只在於書寫的布局與角色的調度(棒球教練一般),而小說的完成還得靠讀者閱讀的執行(球迷熱情參與),其所賴以堅定寫作意志的所在。

  乍聽之下這似乎像是行銷手段拉攏場面話,但事實卻是再也沒有比失去可能性更令人恐慌的,而只要繼續被讀,可能性都依舊存在。

  日前翻讀舊期印刻雜誌訪問小說家舞鶴,講他長住在淡水十年,無業無友什麼事情都沒完成的比一般人還一般人隱居生活。其中有個插曲,說舞鶴本來做了些田野調查準備動筆寫作,卻突然為那種自身經驗匱乏的程度所震驚攫取,最後選擇放棄一切事前準備又回歸隱居,陳文芬小姐的採訪描述:「屋內的書越堆越高,但是純粹的閱讀材料,卻意外讓他面對和迸發了像是多數藝術家都會遭遇到的,內在本質與經驗匱乏的創作焦慮,有些人可以放一陣子再回頭,與困惑共存,他採取更直接去面對自我的方式,他放棄那些文獻材料,只是純粹地孤獨相處。」後來舞鶴還特別提到,正是有前面淡水那十年空白,體驗篩流過那種「很淡很淡的哀傷」,才有辦法去進行接下來的作品《餘生》。

  十年是巨大的,不只像我這種門外漢難以想像,放在任何一種規模單位裡都是不可思議吧。顯然也是令人嫉妒的,就那樣孤身一人,懷抱著某種可能性十年,並且到最後真的實現了(雖然也同時完結了),在可能與不可能,自由與記憶間游刃有餘,閱讀與寫作交錯縫隙不斷循環。

  依稀記得村上春樹也曾提過,自己會在長篇寫作空檔插進翻譯或短篇寫作的計畫,那樣在我自己的解讀是一種「素材閱讀反芻」的思維調度,或許也是依循類似脈絡,只不過舞鶴是就放著讓可能性「長」出來,村上春樹則是更積極去「種」那可能性。

  我在小筆記本裡小心翼翼抄著舞鶴說過的這麼一句話:「形式的突兀所造成的障礙,反而在書寫的過程中豐富深邃了內容。」,其實,反過來說,形式是可變動的,難以去準確掌握預料,本質卻始終在,如老船艦之水銀壓艙底般,所以才有辦法懷抱著「可能性」十年,雖孤獨卻依舊保持不躁不鬱安靜如眠,不致在陰晴不定思維之洋翻覆沉沒。也有點那種非洲野生動物久久才到動物學家特意設置的鹽塊擺置區舔它幾口動心忍性況味,思想之生與想像之死都是自然的一環,只要身為「人」的這個「我」猶安然存在,就沒有甚麼好哀愁害怕的,所以「我自知甚麼時候是時間到了,可以寫,硬寫是寫不好的。」舞鶴如是說。

  讀或寫大概都算是幸福的,不但在於可以自由自在的寫或讀,也在於可以自由自在的不寫或不讀。但就像某個羅馬詩人所言:「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以前曾幸福過。」,「人生」與「人」,總是依照著各自的意志不斷結合又分開,難以永恆和諧,更遑論傾向以趨於複雜方式去處理「人」這個課題的文學創作--和諧,即意味著可能性將被永恆消滅,意義遂走向單一結論--如此反覆摧折左支右絀,扭捏徘徊舉棋不定,難怪據說好的作家大多是心神細密以致容易神經質潰散的族類,像好的賽馬那樣,長期過度處在起跑線神經緊繃的結果,很容易就發狂都活不長命呢。

  由此觀之,單就作家在其創作的森然羅列了不起世界裡,所挹注的那種苦心孤詣堅忍卓絕並持續綿延至極限的驚人思維集中力,及不逃避真相直指問題核心,始終保持著探索世界的勇氣良知,就值得贏取我們這些安於平凡者的微薄尊敬了,即使那些作家始終在大概念整體人類結構的定義裡,只是如阿德勒(Alfred Adler)所言:「缺乏社會興趣就等於朝著無用的生命發展。」之叛逆灰色邊緣存在。



【延伸閱讀】

自由和記憶之間的妥協》 凌明玉

2007年7月27日 星期五

在孤島揮棒的男人


這世界有許多獨特的人,他們到哪裡都找不到舞台,到哪裡都格格不入不合時宜。於是退守在自己的孤島,最後反諷的卻是常常連自己都厭棄厭蔑了自己。」--鍾文音


1.


  su小姐那兒無意間聊到陳金鋒,大小姐講到台灣巨砲曾在她面前悠然蹲著脫鞋,想說球員休息室對女性不是有不成文禁忌嗎,結果原來是在某納骨塔遇見的。這初次見面經驗還真是妙不可言。隨之又稍微聊到棒球與劍道之間的關係諸如此類。

  說起來,打擊時的揮棒姿勢,的確在形意上很有那種劍道的美感哲學。若說人即是刀,刀包含著使用者的魂,那麼球員揮棒攻擊時的策略與態度,的確無法忽略掉打擊手本身的個性這項因素而去談論。也就是人和物的牽絆,人和技藝的牽絆。牽絆表面上有點限制的況味,例如球員天生的資質條件侷限之類,但我更傾向將其看作是一種自願的投入或交付,如干將焚其妻莫耶鑄劍那樣,在雄烈爐火中肉身與兵器互相融纏在一起,最終臻於完美。

  有時我們看到球員受傷反而鬥志高昂,更能表現驚人的演出,也就是因為精神上超脫了肉體的極限,而將靈魂融進了技藝裡面,敵手要抗衡的不只是對方的技術,還有源源不絕從「魂」中湧現的意志力,當然很難不落居下風。

  記得熱愛肉體鍛鍊幾至偏執的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某次被邀請參與健美比賽評審,但在觀看那些纍纍堅實肌肉堆疊起來的人類奇觀同時,他卻表示若只是單純的肉體健美而不具備靈魂內涵魅力,那麼整體性還是醜陋這樣的概念。雖不太懂健美比賽的樂趣細節,不過循著相似肉體/技藝/靈魂脈絡轉換過來(註一),我們在談論優秀球員的特質時(特別是職業運動層級),通常將「靈」的增長而非「藝」的堆疊看作是成為偉大球員的最後關鍵,就是因為技術一定程度是可複製套用教導的,但「靈魂」則不然。

  偶爾我們形容某個球員打球風格就像公務員,或許一方面是指球員擁有持續可靠的扎實技術,但另一面卻也點出運動場上要成為英雄,便不能只甘於「平穩」或「可靠」這些質素,還需有其他更動人心旌的特色風采展現。

  也許有人不同意這樣的論點,但我個人的確如此執著相信著。


2.


  這也是為甚麼始終覺得陳金鋒是個怪人,而我居然又因為這種怪,自此無法將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的原因。

  技術上這個球員是不協調的,打擊具爆發力守備卻難以依賴,在講求三拍子跑打守兼具的現代棒球中,這顯然是不足的,但他卻屢屢靠這樣區區的「不協調」,為我們講述了一段又一段靈光充滿的美妙故事。我們甚至都可以說從年紀或過往的表現資料累積,陳金鋒作為一個棒球員的身份,其巔峰時期很可能隨著他退出美國大聯盟的競爭舞台時已然消逝,但這幾乎一點也不妨礙我們出神欣賞他每次全力揮擊那種堪稱「戀」的心態。

  在球評眼中,有些球員的揮棒姿勢是極為美妙的,可能基於各式運動科學分析加上姿態的瀟灑睥睨使然,甚至誇張形容,就算看他們揮空棒被三振都值回票價。記憶中棒球路命運坎坷的紅人隊小葛瑞菲(Ken Griffey, Jr.),或前洋基球員賈斯堤斯(David Justice)皆是此類典型。

  我不知道陳金鋒的打擊姿勢算不算美,或者只是中規中矩蟄伏在打擊區等著出擊,然而只要他依舊保持著那樣獨特的氣力以及在不協調中追求協調的強悍,那便始終值得讓人將之列為「接下來或許有好戲可看」的期待選項之一。

  不過,單就在球場技藝層面上,我還是很難用才華洋溢或擁有順暢優雅的姿態此般華麗形容詞去描述陳金鋒,即使他的確揮棒強勁奔跑強勁是個有能力隻手召喚奇蹟的男人--與其說這個球員是陳列在博物館價格昂貴的精美藝術品,不如說他是獨處偏僻地帶的一片山崖峭壁風景更合適--他的壯觀來自於那些歷次國際賽事關鍵時刻綻放而出的全壘打煙火,但諷刺的是,其貧乏卻也來自此失之短暫的絢麗激情,始終無以為繼。

  性格上,陳金鋒表現在球迷面前的則是一派沈默寡言冷調形象,和王建民那樣鄰家大男孩和善靦腆又不盡相同,甚至是台灣球員當中少見具有自我見地,例如他就曾隱約說過希望將國家隊重任交給年輕一代,這樣近乎『不愛國』的禁忌,更不用提還有那台灣首位挑戰大聯盟選手的壯舉。尤其一旦踏上球場,陳金鋒更像個在荒野執劍獨行的天涯劍客,仗著手中一把鋒利快劍,隱隱透出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殺氣與自信(依稀記得林華韋教練曾說過,看見一百六十公里快速球飆過來時,整個中華隊只有陳金鋒瞪大了眼睛),並且在真正上戰場前始終保持安靜耐心不躁動,直至機會到來,白駒過隙靈光乍現一刻,才準確投以苦練一輩子的屠龍技藝與之拼搏。

  每每看見攝影機鏡頭帶到因擔任指定打擊不用上場守備,遠離隊友孤身坐在板凳區一隅,脫掉頭盔露出剛毅眼眉,手臂佩帶打擊護肘,手掌交疊在球棒尾端並將之直挺立在地上,大剌剌坐姿一派帝王霸氣安而未發,只悄悄以銳利眼神掃視球場的睥睨模樣,總令我天馬行空摹繪出上述長鏡頭時間空間凝縮近乎定格畫面,並如斯珍惜將那景象,小心翼翼收藏進腦海折頁裡,期待哪一天也可以醞釀成我的說書之本。

  從美國夢之球場退下回到自家鄉親面前繼續打拼的陳金鋒,宛如一支早些時候曾被猛力投擲出去的矛,已稍稍掠過拋物線最高點,微微偏移風切加速下落,似乎漸漸開始來不及了......


3.

今年當道奇隊郭泓志在猶充滿希望的某場先發投球表演裡,大棒一揮輔以豪氣甩棒,擊出台灣棒球選手在大聯盟的第一支全壘打時(註二),一陣隔海狂亂興奮氣氛中,身為球評的曾文誠先生沒有忘記以他那標準的冷靜理性音調,又再次提醒我們這些寡情球迷,若不是當年陳金鋒充滿拓荒者精神與勇氣的挑戰大聯盟決定,有些美好的事情也許不會真正發生云云。

  在那樣歡欣鼓舞的情境中,這略顯打岔跳tone的「想當年」追封儀式,其實在一路電視機前搬板凳看陳金鋒用全壘打寫日記的球迷心中,是著實感到無比動容又萬般不捨的。

  於此再向前回溯一些,既現實又殘酷,陳金鋒到底夠不夠格在美國大聯盟賽場獲得一席之地,類似這樣的提問,去隨便一個棒球論壇討論區丟出來,都是極易引起筆戰不休的麻煩引子。平心靜氣仔細回憶,就是因為無法提出實際可信賴戰績數據,某種程度陳金鋒的真正實力,的確有被民族情懷過度神化必須暫且打上問號的疑慮。

  至於當初提攜栽培陳金鋒的道奇隊,是否到了關鍵時期有未給足表現機會之嫌,我想,若說一隻被凍斃的野鳥在樹枝上落下時,並不會自憐地哀戚鳴叫,再繼續討論這類話題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凡此種種,一直沒有在大聯盟站穩腳步,僅靠國際賽事裡諸多一夫當關石破天驚表現,一步步為自己打造歷史的陳金鋒,回到家鄉打球雖年薪達千萬之譜,卻沒有交出與身價相符之成績,無能達成振興台灣職業棒球風氣的「偉大」使命之窘境(雖然要單獨一位球員拯救整體制度有問題的組織在邏輯上就具有根本的愚蠢!),便始終在球迷心頭留著疙瘩某種說書人言未盡的殘筆,無法像各種條件水到渠成的閃耀天之驕子王建民,或還留在夢之國度打拼的後輩小老弟們那樣,充滿希望允洽成為理想的魂縈夢牽瘋迷對象。

  這些不協調,不臻完美,無法一檔衝到底的遺憾,自此造就陳金鋒孤膽英雄的悲劇形象,那樣間隔錯置被我感知成某種心目中的「怪」,的「到哪裡都找不到舞台,到哪裡都格格不入不合時宜」微妙存在。


4.


  台灣棒球選手旅外風氣燃燒正熾,除了美國大聯盟最高殿堂,緊鄰的日本職棒更早在二郭一莊時期就開始萌芽,例如今年就有陳金鋒的La new熊隊友吳偲佑進入千葉羅德海洋隊,以及誠泰的年輕豪腕林恩宇去到東北樂天金鷲隊,與前隊友林英傑打造台灣連線攜手共闖未來。其中又以曾打破中華職棒聯盟單季三振數紀錄的林恩宇更備受期待,尤其他又普遍被認為是前日本西武隊巨投,有東方特快車美譽現任中華成棒隊總教練郭泰源的嫡傳弟子,受全台灣球迷引頸期盼自不在話下。

  不過就像絕大部份Made in Taiwan的選手一樣,在進入新環境挑戰之前,總是會先經歷一段不短的適應期,特別是那些已經經過完整台灣式棒球訓練以及中華職棒洗禮(或者該說是荼毒呢?),具有固定脾/疲性的球員,總會像初次去印度旅行的旅人那般,必須預留身體病痛休養的緩衝時間。

  印象中在電視上看過林恩宇一軍先發的比賽,和在台灣時期快速球動輒超過一百四十五公里的豪邁表現相比,變化球使用的次數更加頻繁,並且投球風采不復往日霸氣,看來略顯緊張疲態。當然這些都是可預期的,以至於果然不久後就傳來下放二軍調整的消息,雖有些遺憾,但還是充滿希望。

  日前某家體育頻道為了滿足球迷的殷殷期盼,特別出外景到日本專訪林恩宇,訪問中林恩宇提到了諸如日本打者較難對付,日本主審好球帶偏窄等等技術上落差,以及和隊友相處上的隔閡之類可說是沒有超出意料的發言。

  不過,若我的小容量腦袋沒記錯的話,就在林恩宇才對日本選手有看不起台灣球員的傾向,語氣頗有微詞並神情稍嫌心灰意冷之際,卻突然表達了當合約結束後不會繼續留在日本,會選擇回到台灣這樣的期望。無論那是否只是一時喪志氣話,都已經讓我感到不可思議難以理解,甚至有些無名火正緩緩燃燒。

  顯然這又是另一次笨蛋球迷過度想當然爾的理想示範,就跟其他熱情天真球迷罔顧現實環境各國實力之增長,對國家代表隊強加不合理自嗨期待,或是毫不考慮除了棒球員身份之外,這些投球快速揮棒雄渾的強壯男子漢們,其實也只是另一些人的兒子丈夫老爸,他們也有現實環境的挫折潰敗得去對抗應付,基本上就和我們這些擠進沙發一窩兩三個小時,輕鬆寫意看電視轉播比賽逞口舌之快的球迷,也得苦惱面對的沒兩樣。

  但林恩宇那樣提前「厭棄厭蔑了自己」的發言,還是讓我這樣一個笨蛋球迷,一個只在電玩遊戲裡投出過伸卡球的阿宅耿耿於懷。

  然後我想起了陳金鋒。

  這次他既非以「獨處偏僻地帶的一片山崖峭壁風景」,「荒野執劍獨行的天涯劍客」,也不是「大剌剌坐姿一派帝王霸氣」,「宛如一支早些時候曾被猛力投擲出去的矛」之姿態現身,而是回歸樸實平凡血肉身軀,模樣看起來就像和你我差不多的平凡人,獨自一人出現在某座小島上。

  被各式不一褒揚過譽苛刻難聽話形成的洶湧洋流所環繞包圍,那樣一座差不多也就是平凡無奇的孤單小島吧,潮流翻滾海風爽颯,看來不知是愉快閒適或認真不懈,結構著一派他的標準打擊姿勢,面對眼前除了景色空無一人一物的意象掃動著球棒,神情時而嚴肅揮擊猛烈(喔,對方投出一百哩的快速球了嗎?),時而皺眉球棒半收半放(唉,真無趣,又是外角小便球連發)。就在那樣盯著陳金鋒不斷重複以腳為軸球棒為流蘇的或可稱為一種美麗肢體展現過程中,我竟禁不住眼昏花意朦朧了起來,為那已遠遠溶入小島畫面背景中的男人給折服了。

  如此這般,直到我醒來將這篇曖昧扭捏抓不著頭緒,看不出是褒是貶的落落長二流文章繼續完成之前,聽人家說陳金鋒還在那小島上旁若無人玩著無聊的揮棒遊戲呢。島雖孤,人雖寂,但只要海洋天空依舊流動不息,我猜,他還是會繼續徒然地無聊下去吧。

  這就是我所知道,也僅知道的陳金鋒了。




註一:當然三島本身所信奉的肉體觀自有一套複雜理論,翻讀其後作品年表註記,總不時被那些「三十一歲時鍊拳擊」,「七月,開始練習空手道」,「八月,劍道功夫已達五段」等等穿插在作品出版或文化思想活動縫隙中的奇異描述,給搞得精神錯亂混亂不已。三島的肉體哲學是相當極端的,這從他最後選擇在壯年自殺以終,不無企圖將自己的肉體之藝術作品化延伸至永恆就可看出。


註二:簡直命運捉弄,旅美球員大聯盟第一支安打則是現在同屬道奇隊的另一位投手曹錦輝,在他還隸屬科羅拉多洛磯隊時期打出的,同樣算不到台灣征戰大聯盟第一人,並且以打擊見長的陳金鋒頭上。


以下附圖為台灣選手在美國大聯盟達成的各項第一:


2007年7月4日 星期三

耳朵打開


大概是剛升上國中那年,夏日炎熱某一夜,因老爸規定冷氣只有睡覺時才能開啟,但天氣實在熱極,燥熱靈魂有當機之慮,只好跑到公園吹風晾腦袋。我從公園尾,慢慢循著彎曲趴伏在木棉樹(據說是我們這座城市的市樹)間的公園步道,隨意往入口方向逡巡踱步。散步到一半,大概位於公園腹地中心地帶的時候,卻突然被前方傳來的一陣,隱約飄渺卻飽含力量的奇異人聲旋律給吸引住。好奇心驅使,不由自主加快步伐,老鼠之於吹笛人被聲音來源催眠勾引過去。

那也許是這輩子見過最令人迷離動容的景象之一:我看到一群人,約莫一二十人,在公園入口臨著馬路的平坦石磚道上,藉由昏黃公園路燈,手拉手圍成一個圓,伴隨一種規律近乎儀式性的奇異舞蹈動作,虔誠地用我聽不懂的語言演唱著歌曲。說是唱歌,還不如說他們像是把大地的能量,透過融合進自己身體所演奏出來的歌聲,敬獻給居於星斗彼端的眾神來的恰當。那是一種孺慕,對一個飄渺無限的概念,或一整群巨大心靈與頭腦所能致上的最高敬意。那些人的形象舉止謙虛自持,並非像藝人歌手那樣不得不光芒萬丈,反令歌聲存在感強烈。於是無需淘選無需遁逃,旁人自然沐浴其中。

我就那樣靜靜坐在縫隙中猶散發熱氣的粗面紅磚地上,出神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時的我,當然不是什麼擁有絕對音準天生聰慧音樂神童,或勞什子為賦新詞強說愁敏感文藝青年,準確形容,當時的我,就和其他十三四歲,把發射早熟女同學內衣鬆緊帶視為溫柔之展現的小毛頭無二致,又土又傻又沒見過世面,可是就在我親眼親耳經歷了那些人用肉身構築出來的影音畫面後,卻突然清楚體悟到,自己被一種人們稱之為「感動」的氛圍給震撼住了。

即使現在透過鍵盤陳述出這段回憶,當時那些歌聲傳送給我的撼動能量,並沒有因時光遞嬗減弱多少,頭皮發麻,全身起雞皮疙瘩,身體與意識全然沉靜,所有感官都被一種彷彿黑洞般的力量給強烈吸引,時間以我不熟悉的奇怪方式流動,或不流動,而是整個凝縮到那個黑洞裡似的。

那時的我不像現在,能夠清楚(說清楚好像還太驕傲,尤其對照到那神奇的樂音)用文字書寫出當下感覺,只是不可遏止有種想哭的衝動。那是當時我唯一會的,本能反應表達滿溢激動情緒的方法。

這整個經歷到底是結束在哪個點,一點也記不起來了。我的意思是,除了那個以巨大感動為基礎構建出來的記憶本體,相關的細節,例如那些人到底又唱又跳了多久,他們在整個活動結束後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動作,那天除了我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也同時目睹了這個奇異魔幻景象,不論如何壓榨自己的腦袋,就是找不出任何答案。

於是,一度認為自己渡孤眠夢了。竟如斯神似詹宏志所言:「記憶,既不是感受,也不是觀念。記憶,是時間流逝後我們的某種知覺或觀念的狀態或情感。因此,所有的記憶,都隱含一段消失的時間。

當然,後來知道,那些人很可能就是我們天生擁有好歌喉的原住民朋友,他們唱的,或許就是族裡準備在節慶儀式中演出的歌曲,可是這些揣測推敲,並沒有為腦袋裡的疑惑減輕太多重量,反而又衍生出更多問號。尤其自那次公園奇遇後,就再也沒見過那群人。

幸好這找不到答案的輕淺焦慮未完成,並沒有摧折掉我僅有的好奇心,阻礙我去追尋與那次奇遇具有相似光譜映照的感動頻率。

我到父親車上找出以前全家去九族文化村時,順手買回來當紀念品的原住民歌曲錄音帶,可是不行,完全醞釀重現不出當時氛圍,雖然錄音帶播放的是相似旋律,但背景音樂卻配上令人解High的人工電子琴以及虛假電吉他伴奏,演唱者使用的也不是他們的母語,而是我聽的懂,卻在那之中感覺不到任何想像空間的平凡國語詞。

不只如此,後來陸續去了幾次所謂原住民風景遊樂區,欣賞裡面原住民表演者的現場歌舞表演,還是無法將當下感覺,和從前那種公園即興演出頭皮發麻小宇宙翻轉經歷結實吻合成一體,老是有突兀不對勁之處,也許是表演時,不斷有人跑到身邊兜售手工藝品,又或者節目進行到一半,總會有某個幸運(?)觀眾被邀請上台一起玩團康遊戲之類,感覺那表演之中參雜著不純粹成分,和退了冰的啤酒一樣有種無奈滲透變質。

退而求其次,試著從其他種類的音樂中,尋找相似感動根源。我開始以逛唱片行作為課餘興趣。若說這輩子有主動執行過甚麼聰明的抉擇轉移,這大概是初體驗。

在那個音樂CD還顯異常稀罕的年代,好像也沒有所謂連鎖唱片城這方便托辣斯玩意兒,我逛的唱片行,感覺就跟瓦斯行文具行美髮材料行那樣銀貨兩訖,單純提供買賣服務的素樸店家沒兩樣,老闆拎了個藤椅坐在電視機前顧店,既不強力推銷也不試圖操縱消費,誇張形容,有時連老闆自己也搞不清賣的是哪個藝人,何種音樂類型的唱片。這或有貪懶不負責之嫌,但確實是難得自由交付。

印象中幾家經常交關的小唱片行,更直接座落在人聲雜沓有小水溝渠道經過,地面總是乾燥不起來的傳統菜市場裡,當場和那些賣魚賣菜動感熱情攤販打成一片。說來好笑,後來買唱片居然可以在光鮮亮麗展示空間試聽時,還著實既歡喜又怯場了一陣子,好久才敢入甕嘗試。

那時的我,還無需因為追求流行文化而進行立場表態或價值切割,只單純且整體性感到一種發現新世界的冒險愉悅/逾越。

冒險過程中,或許不是每張專輯都是喜歡的,或聽到馬上會得到強烈快意回饋,不過就像在廣杳無限時間空間流域進行大海尋寶,反而更加強你尋到一張無名卻打動人心專輯時,那種難以取代的喜悅餘韻。那是我在後來十幾年人生歲月中,從閱讀或其他精華片段裡得到的絕妙餘韻之前,最早有相同感覺的神奇時刻。

打開耳朵,穿越黏附在華彩甜膩糖衣上多餘的立場表態或價值切割,就只是聽,無需淘選也無需遁逃,靈魂自然沐浴其中。在旋律與旋律之間,在人聲與樂器的節奏空檔,一次太鼓擊,一次八度音攀升,我們把各自苦難人生的一段給浸泡進去,就像馮內果大喊著我的老天爺啊,那不就是「一種非常人道的方式,能讓生命變得比較可以忍受」,那樣。

然後,我們遂又回到最原初啟蒙的靈光一刻,透明純粹,少女少男模樣,在那猶散發熱氣的粗面紅磚地上,舒緩席地而坐,孺慕於種種最本質的美好,以其流質穿透洗滌吊掛在身上瘤般疲憊,進而重新取回對人生的堅持與信念,愛戀與救贖,彷彿我們始終不曾失去......

2007年6月12日 星期二

寫作的「想」


川龍之介曾說:「吾等人類,不會由於單一事件輕生。對我來說,是為了過去生活的總決算自殺。」,人會感到辛苦,感到困頓,並非一定指身體疲憊或明確的精神消耗,有時問題出在節奏感的混亂。不對就是不對,那是超出人與事的,並不是單純只要我怎樣作,結果就會變得更好。

  情意結這種東西,並不是經過理性思維複寫過一遍就可以解決,一旦剛恢復正常的節奏感又跳針,它就會再次長出來。問題就在這裡,雖然別人也是依照自己的節奏感過生活,但他們並不會察覺你的不濟事,是因為你的節奏感發生混亂這種事情--人始終傾向依賴顯著的特徵去對另一個人做出可利用的評價--但有時這東西連自己都無法察覺,遑論同理心的擴散。所以,並不是拖欠房租或者沒辦法寫出很厲害的東西這麼簡單而已。不虞匱乏的人生,也不一定就比較幸福。

  以前曾說過,長久以來基於複雜的「想」為基底的文字,與其說作用是寫「出來」,不如說是寫「進去」:一種以文字涵養文字的意圖,將概念具體化,疑惑的地方自然會清楚起來。

  並非寫出來就一定辦得到(當然,這也要看什麼題材什麼事件),能夠就此改善問題,但至少不會像以前不思考的時期一樣,踢到某個銳角氣得要命卻不知道在氣什麼的焦躁無助。再沒有與自己為敵更致命的。

  也許就是這樣。所謂自我圓滿式的寫作,需要的並不是竭盡所能創造出文采華美討人喜歡的字句,而是寫出那種包含著單獨屬於自己的「想」的文字。所以,順序應該是,當自己的內裏順暢了,寫出來的東西自然就順暢,讀的人也會有所感應。這種事情只有自己能夠察覺解讀,然後慢慢一點一滴執行建立。

2007年5月10日 星期四

作為一種提醒



到孤芳自賞。

若不論好壞,只著眼在密度與龐雜,以前傻傻一寫就兩三千字(雖然其中填充了許多贅詞),也不管有無人觀照自顧自玩起來的那些東西,想來是更孤的。

所以,我也有改變了不是嗎?以自己的方式。

桑塔格對於寫作是這麼說的:「每個作家都在尋找一種理想形式,在裡面可以放入所有纏繞於心的所有關注,以及最瞭解的事物。

從以前的村上春樹到現在你類比的駱以軍,當然絕大多數都是善良的過譽,或者易辨框架的使用。但反過來,要講是刻意模仿也未免太有自信,歸根究底或許只是一種心慌的跟隨,我以當時所能取得的最理想形式為鑄模範本,塑膠射出了一批批自我感覺良好的複製品。

我還沒尋找到屬於自己的理想形式。不只寫作。

我們兩人在某些性格上的特質是相近的,這不只一次從各自的交談過程已確認過。加上,記得我說過的嗎,我們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這件事?或許就因為如此,我們的友誼才有辦法輕盈起來,並且保持新鮮的好奇。甚至這已經成為我的固定模式了,不單單面對你時才如此。

我偶爾對你展現出的不正經曖昧戀慕,或者那些在文字中夾雜彷彿藉著自貶(駱式討好?)來博取同情的突梯古怪寫作手法,其實皆只是在抵擋屏幕背後暗藏的那個我所害怕的巨大幽暗混沌物事,我的「不理想形式」。

我的自傷,我的惡趣味,我的嚴肅,我的軟弱,我的到此為止,凡此種種令人捉摸不透的矛盾正反總和,都是源於此啊!未解決,未解決,在我獲得真誠之心以及信任別人的美德之前,我依舊只能維持在說了很多,但更多沒說的界線之外。



【後記】

因為找不到《Hero》特別篇,所以只好弄了原聲帶搭配整理舊文賭氣,結果意外看到這則對長輩的告白留言(誤)

其實是對方來打氣,卻因此也讓自己重新釐清了「為何而寫」這樣的念頭--以前那個就算碰到地震還是一樣耍白痴,或自以為可以成為女王頭牌奴隸看到有人在尿尿上睡覺依舊溫柔(?)的有趣樂觀傢伙,到底跑哪裡去了呢?

看不到的東西一定比看得到的東西多嘛。」久利生公平說。

原來是這樣啊。好的,刑警......喔不,檢察官先生,我知道了。

2007年5月7日 星期一

菁英與平民的必然與非必然

[2007/05/07]

  • 05/04 09:03, 2007
    引述 :『同時也可以思考,許多人甚至還對於鍵盤不熟悉,敲一個小時敲不出500字;許多人也許還在用IE,不曉得為了什麼一定要換Firefox;許多人開了Blog,卻不知道怎麼走入Blogpsphere裡去看、去對話,找不到題材寫......當我們爬上一個資訊落差的高原,在高原上一步一步登著時,卻忽略了還有相當多的人還困在懸崖底下,上不來。』
    (標籤: 部落剪報 部落文化)

2007年5月3日 星期四

與馮老一路好走無關,與妹抖有關




[2007/05/03]

  • 05/03 17:30, 2007
    引述 :『首先我要徵求各位的諒解,為了避免延伸話題,我會在發表這篇道歉文章後,將FLICKR上的相簿刪除,但是刪除相簿並不是因為逃避、蔑視或是置之不理,而是因為我覺得我真的對不起那些coser們,那樣的相簿與註解放著只是個錯誤;但是倘若各位認為不能抹滅任何證據,認為我的做法不夠光明灑落,敬請在此留言即可,同時,因為是自己的相簿,所以我選擇採取刪除的方式,敬請原諒。』
    (標籤: 部落剪報 二次元暴走)

2007年4月19日 星期四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條布魯瑪


  布魯瑪,日語運動短褲(buruma)之諧音是也。

  日前去某女性網友的個人新聞台湊熱鬧擺龍門,末了嬉鬧丟了個「布魯瑪」暗語作話鉤子,其靈感來源是行定勳導演妻夫木聰與綾瀨遙合拍的青春校園短片,當中被設定為在殘酷冷漠現實中尋找出口的苦悶高中少年妻夫木聰,藉著從教室窗戶向外偷窺計算上體育課女生彈拉調整運動短褲的次數,與教室內外國人英語教師用學生不熟悉的陌生語言,講述日本戰敗歷史之不快經驗作分割,並在男性外國教師搞懂何謂「布魯瑪」之後,瞬間壓抑不住心中澎湃本能差點崩潰露餡的情況下,意外從中達成權力顛覆諸如此類青春反戰剪影。

  當然一開始只是好玩,沒解釋那麼多,結果沒想到除了大的這個女網友搞不懂,連另外一個路過小的女網友也對我將這樣色狼偷窺行為冠以「男性浪漫」一詞,感到莫名其妙不以為然。我說姑姑奶奶們啊,別發怒先,男人的浪漫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且聽我娓娓道來。

  是啊,浪漫定義,男女各有見地,不過露骨一點形容,浪漫也者,許多時候是發於性愛企圖。而從男人的角度來看,性與愛的結合,會不會永遠只是種悖論,也就是相悖之論,是互相矛盾的,尤其對一個男人來說,似乎有將這兩者不相沾粘分離的天才。說是天才,或許更像某種悲哀吧,例如抓了一個就不得不放棄另一個,類似這樣有點自暴自棄的況味。這是很刺激的講法,如果要讓男人面對女人承認這點的話。

  有些男人當然明顯是「肉體派」動物,以評斷黑鮪魚的角度去惦量一個女人的價值,依靠的是CUP大小、腿長比例、臀形窄寬、臉部五官排列組合,諸如此類一望可知的外顯特徵。只消稍微想像一下,那些昂揚興奮的漲紅臉孔,很容易就活靈活現浮在腦海。

  也有的是在這兩者間擺蕩徘徊,因時因地制宜,這些男人會在心中暗自猜測,剛剛那個吻到底是輕是重,是否有足夠濃度引發另一波高潮,或者該就此打住。夠體貼聰明又不偽善背棄本心的男性,應該在一兩次的練習後就可熟練此技巧吧。因為手邊沒有相關數據資料,所以這僅是理想化的樂觀猜測。

  至於其他男人,雖然有時不免陷入時間點拿捏的混亂,例如分不清女人到底是要還是不要,不過對身體還是有基本程度熟練,並且表裡互相影響,在精神上容易自我認同,肉體的運用便不會有所畏懼。

  不過對女人來說,肉體使用/品嚐的思考邏輯好像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日本作家柳美里曾寫過一本類似手記的,關於男人身體的小說《》,女作家因為男人問她:「妳究竟愛我身體的哪個部分?」然後片段式描寫了男人身上十二個部分,包括手指、陽具等等,旅日作家劉黎兒分析說:「表面上是描述器官,但事實上是描述她對於性愛這種滑稽的東西的一些尚未消化的回憶錄,而且自己是對自己的身體的輪廓無所確信,是依賴與男人的交媾來認識自己的身體。」。

  聽來開放大膽,不過熟悉日本文學的人應該知道,這位韓裔日籍作家的文字早期向來以火辣描寫著稱,就算搬出日本愛戀黑人男性的性愛教祖山田詠美,恐怕在這部分也不分軒輊。所以對女性來說,這幾乎是超高標準了,什麼藉著與男人的性愛關係來確認自己身體的存在感,實在不太可能出現在一般女性的日常言談中。除了女人天生在快感這方面複雜度高,無法輕易被「淫聲浪語」打動撥撩,和從小男女教養方式不同,女性的身體長期被「客體化」,也就是女人只能因男而性,不能主動出擊有關係。

  套上相同語境,男人就完全不可能是這樣,至少不會說出「性愛是滑稽的東西」這種話來,因為和強加在女性身上的拘束截然不同(當然,這拘束通常會被美化為『保護』,並以品味教養為名目小心翼翼分類歸檔使用),在許多時候,男人就是靠這個來達到自我肯定的效果,雖然這其中確實有取巧成份:相較於從外貌、財富、社會地位來衡量一個男人的價值,性愛這種私密性高的行為,可接受驗證的機會並不多。

  男人不論身心,絕大部分都是屬於隨時能發生情色關係的單一類型,說是天生也好,後天社會環境強勢養成也罷,這大概早已規訓成某種不成文美德以及男性品質來源。所謂「男性的浪漫」,在女性眼中可能不一定浪漫,卻絕對很男性。

  不過另一方面,日本情色大師渡邊淳一的《解剖學的女性論》裡面,從情慾面向出發,花了十章篇幅寫出九種不同類型女人,讀過之後覺得,好像還有好幾種女性沒寫出來嘛,弘兼憲史《課長島耕作》裡的女人也是這樣,不只性愛觀,就連思考模式都有截然不同的種類,甚至到了將其中女性角色抽取出來,足夠單獨發行一本工具書的地步,光從文本承載量來看,女人的複雜度果然壓倒性高過男人,要是回頭講男性的話,恐怕不用動刀到這種地步。女性相較男性的優勢便在於選項多,也就是充滿不確知可能性:女人不但可以選擇不好色,在情況許可之下(例如這個男性霸權主導的世界,終於不再雙重標準),也可以好色到男人無法承受。

  這樣一來,男人對於性愛毫無顧忌的直球對決需索,在越來越要求感官細緻化的今日,好像反而成了一過早探知結局的無趣偵探小說了嘛。但男人身為不同於女人的這一「性」,有其生理需求與心理機轉是不得不去探求的,女人若刻意以冰清無垢的標準去挑剔,累積久了,對於雙方都會產生壓力。正常情況下我們會說這關乎兩性,而非單獨強調是男人問題或女人問題,其原因即在此。

  兩性相處雖看似玫瑰戰爭一觸即發,此間戰況亦敵亦友撲朔迷離,不過這只是瞭解不夠完全的誤解,目的從來不是這一性要勝過另一性,打敗對方後只剩自己,不啻更顯孤寂。為何產生誤解?即以為男人與女人相同的地方比不同的地方更多罷了。或者應該這樣說,不同的地方實在太顯眼,相同之處反不為人所察。

  以異性戀為前提,女人戀的終究不是完美的「無性」,而是不完美的「男性」。此說法並非為男人的縱慾不專情卸責,或許男人本身在生理與心理機制上,都隱約傾向與盡可能多數的女性發生性關係,或至少在性意淫一事守備範圍寬廣,但相較史前時代帶著狼牙棒討老婆的野蠻情況,在社會人情義理以及法律道德不斷細緻複雜化的今日,除了耍嘴皮逞快感之外,和單一女性培養親密關係並養育後代,從各種角度來看都是最符合生物繁殖效應的選擇。

  準確一點講,男人在「保持忠貞」與「進行外遇」這兩者上頭都可以獲利,但個體配偶的抗拒力量並不會讓外遇達到氾濫的程度(生物角度也是,這有違繁殖法則)。慾望如水銀瀉地,消除殆盡無可能,唯圈圍引導之。如果情況許可,這規則套用在女人身上也同樣受用,甚至因女性身體機能的複雜度,很可能在繁衍戰爭上比男人更能取得優勢。這也可看出為何男性主導的社會結構體,要為女性的追尋性自主之路設下重重藩籬了。

  追根究底,不論從心理或生理面向去探討,性這玩意兒,都並非只是單純的男人想要女人不要如此簡單,其背後應屏除「陽物理體中心主義」或「男人皆強暴犯」這類獨斷偏頗論點,改而建立在更複雜完整的論述基礎上。

  凡此種種,皆為兩性玄妙奧秘處。

  女性朋友們,下次當妳的蠢笨男人,輕易被在妳眼中不屑一顧的「低劣」女色給魅惑住的時候,先別急著發怒嬌嗔,容貌肉體或有高下之分,女人心可沒有,不妨順勢在一旁偷偷觀察男人的表情與心理變化,掌握其箇中訣竅,以後就不用再辛辛苦苦揮鞭子踢馬刺,搞得滿頭大汗淚眼汪汪,只要輕輕鬆鬆把綁了胡蘿蔔的釣竿拿出來,就夠妳家男人百依百順。

  沒錯,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條隱而不顯的「布魯瑪」,那是鄉愁,那是救贖,那是女人永遠無法理解的男人的浪漫。但同時,在那些顏色各異的化學纖維布料後頭,終究還需有溫柔的曲線作基底,才有辦法彈奏出美妙旋律。

  不論如何,若還是覺得男人是怎樣都無所謂的愚魯野生動物,單向度思考的打炮機器,那妳們女人自己可也得更有所謂卻無所畏懼,才稱得上真女人啊!否則一逕將自己「選項多」的優勢輕易讓渡出去,讓男人名正言順胡搞瞎搞,最後吃虧的可是妳們自己哩!


【延伸閱讀】

男女大不同》台灣懸鉤子


2007年4月14日 星期六

廚無視,不等同君子自來



[2007/04/11]

  • 04/11 23:01, 2007
    引述 :『紐約時報跟BBC相繼報導了這份剛起草公佈便受到各方支持與反對的良心守則;支持與反對的聲音近乎是一半一半,支持者...沒什麼好說的,自然是支持守則中所提到的基本「走江湖」規矩,反對者意見就比較多元了,基本上從「不需要你管」到「要管也管不著」到「管錯方向」到「該管的不管..」...都有。』
    (標籤: 部落剪報 部落文化 國際觀察)



2.我們不會在網路上說那些我們無法面對面說出口的東西」

若是反對的一方,這條就夠我反了。

在此處部落格絕對領域裡,我寫的東西搞不好超過一半都是沒辦法和對方面對面說出口的東西,所以因此都是些糟糕的東西嗎?倒不盡然,而是那些文字太貼近內心,必須轉化成一種「意象」或「隱喻」來表現。根據《西洋文學術語手冊》的解釋:「意象經常互補重疊牽引暗示作者要表達的主題隱喻也經常由意象組成」,這也是新批評(New Criticism)特別重視意象呈現的緣故,因為新批評強調作品的意義更勝作者的生平與背景,此點恰好又與新歷史主義(New Historicism)相反,新歷史除了對作品本身的閱讀之外,更注重輔以史觀分析之。

基於網路書寫所蘊含的「冰山一角」特性,新批評看來更適合作為部落格閱讀的切入點:部落客的「史觀」就等同於他的文字表達,內容即王道,受歡迎或具影響力的部落客,絕大部分都是從此原點出發的。甚至考量到網路的無權威(或權威因受質疑批判的機會增多而影響力轉小)以及多元敘述特性,將之視為展現後現代主義「去統一」、「去二元」的演示場想來也是很適切的。

準此,在網路的寫或讀一事上,我們可以說諸如此類間隔曖昧的敘述方式,雖然有可能會帶來誤解,但我們不能就此斷論,此作法「只能」帶來誤解,因為節點互補狀況良好的話,也有機會形成美好延伸,營造出在左/右、公共/私密、男人/女人、嚴肅/通俗之外的第三空間(Third Space)。高調一點講這就是「創造力」,樸實一點我們稱為「轉折的餘裕」,此即網路「虛幻」魅力所在。對應到「現實」,我們通常習慣把「虛幻」當作某種意欲欺騙的企圖,卻忽略了語言背後的真相並不因表面形式而有所改變。

然而,在公民新聞看似逐漸要邁出步伐的今日,除了文學使用與解讀的理論可能性,網路上的「虛幻」,是否有辦法更進一步延伸成現實世界的能量,營造出實際漣漪效應?前陣子關注樂生事件的黑米眾,突破時空地域限制,透過網路上的深度討論溝通,達成台灣部落格界可能是首次自發性集資在主流媒體登廣告,向大眾傳達網路民意的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們甚至可以如下想像,某位新莊在地人因周遭親友均支持拆遷樂生(假設情況),但他本身卻持相反意見,又不想過於激烈表達以致破壞人際關係,只好在自己的部落格以隱匿的方式抒發情感,進而透過匿名網路討論確定思索邏輯,並以不曝光為前提間接成為陳情活動挹注者之一,這樣雖然形成一種無法面對面(和親友)的溝通,表面上牴觸上述部落客第二守則的結果,卻也因透過如此「轉折的餘裕」,真正達到心意的暢通,突破政客刻意營造轉移焦點的樂生/反樂生二元對立,找尋到另一種出口。

現實虛擬都一樣,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狀況比比皆是,大陸對網路線上遊戲強制設計出的弔詭掐喉政策,其所以因噎廢食蔚為奇觀不是沒有原因。當主流媒體因各種堅實密織的利益關係,一方面穩固掌握住豐富資源,一方面卻又毫無縫隙遂成為不進行對話的獨裁權威,以網路為發聲管道的部落客們更不能不引以為戒。這點,門外漢如我都懂,部落格大老達人們不可能沒想到。所以,在部落格所具有的自由開放特性上頭,與其名之為固定的守則,不如將其視作一種可持續討論的提醒條目,畢竟思想總先於文字,一旦只拘泥於執行具體規則,很容易就限制了結果達成的規模。

不清楚龜桑文中「女性部落客生命受到威脅」是怎樣一來龍去脈,但我的確更傾向網路是一種自由主義的體現這般論點,而自由主義的精華就在於相信人的能力。一個人的能力展現基礎或更精確說,身為人的價值在哪裡?便在於「消極的自由」和「積極的自由」之雙重選擇權。

雖然這樣的選擇權,乍看之下相當方便讓惡意生事者當作脫逃的任意門,但同時它不也很適合成為進入關注之事物本質的竹蜻蜓--網路就像小叮噹的異次元口袋,從當中取出的道具在交至大雄手上之前,是不會發生作用的。

湯禎兆在關注日本次文化的《日偽流民﹕尋常人妻之AV下半生》裡曾說:「在普及性的社會現象,與個別性特殊個案的交織下,一個社會的立體感才得以相互對照交錯而成。」,這同時也是水清無游魚的真意。

至於這話的後半部「人至察則無徒」,更值得部落客仔細玩味。部落格書寫的意義不在於將改造社會的重擔硬攬到身上,而在於點出不為人知的問題,並持續觀察紀錄問題走向。部落格上的文化力量不應被輕忽,但也不用神化,以適度的「察」代替過度密織的「至察」,留下的空白處,就讓社會本身蓬勃的生命力去補完吧。



註:廚為日式用語延伸,「厨房(ちゅうぼう)」發音等同於「中坊(ちゅうぼう)」,即「白目國中生」之意,在台灣多作為對網路搗亂者的調侃,意義近似「網路小白」。

2007年4月1日 星期日

我們是部落客,我們累個半死

[2007/04/01]

  • 03/29 09:29, 2007
    引述 :『二、TVBS應立即公布完整調查結果,並予兩名遭免職處分的記者對採訪及新聞處理過程有對外公開說明之機會。此次新聞重大違失,記者有責任, 但無論就日常新聞品質把關以及長期養成記者工作價值來說,主管和電視台高層應負更大責任。 除了新聞主管記過處分之外,總經理李濤亦應自請處分,甚至應該考慮辭職以負起全部責任。 』
    (標籤: 媒體改革 文化風向)

苦勞網/苦勞論壇/嚴厲譴責挑動對立的法西斯言論,要求台北縣長周錫瑋立即向全民道歉》之黑米討論串

2007年3月29日 星期四

親愛的美麗的屁眼

  你一定不會相信屁眼是如此神聖的所在,就像吳爾芙認為真正的文學總是期待既被疼愛也狠心對待。屁眼也是這樣。你得用力掰開那些美麗的縐折,才得以閱讀埋伏在洞穴深處的美妙詩句。越是藏污納垢的地方越能顯現粗魯美好本質,一如詩貴在透明而不在潔淨無垢。

  女人不安地回頭,對我拋出小鹿班比眼神。喔,這可憐的婊子,真是神采奕奕的曠世傑作。為了不辜負女人的期待,我隨即輕掀書皮,將指尖流利滑入第一章。拜潮濕油墨所賜,未掙扎多久,今天的讀書會便順利展開。

  圓潤臉頰雙下巴,背脊腰腹濃脂肥肉,溢出完美線條大腿,反折在床上闊奶子,深褐色長條乳頭,濃密不見底陰毛,帶汁勾芡肉穴,女人身上一切可感知羞恥的器官,都在我將手指探入其屁眼後(一指節兩指節螺入蜷起),染上一層你或可稱為蛻變的炫麗光輝。女人在做愛後皮膚總顯得光采,但事實上,只要夠專心,通常在過程中就可看出光影變化--只是那時半眠於她們腰腹間的野獸都將專注力花在維持身體平衡及進出口選擇上了。

  老天爺,還有什麼算得上最優先事項?

  眼底下低伏著多脂潤澤腰背,舉高豐滿白皙臀部的女人,此刻彷彿被莊嚴萬能上帝自她的陰性熟爛靈魂伸出大手收回二十年光陰般,充滿一股不安且漾著蒼白稚嫩色調的氣味。完熟身軀,少女靈魂。我敢打賭,你就算操女人的屄一萬次,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女人可能會G點高潮到哇哇亂叫,在你的大屌爆炸後還用嘴巴啣著將一切掃除殆盡不鬆口(或相反,但引人心悸的效果無差別),以此來炫耀其感官能力的壓倒性優越,但絕不會出現同樣驚人的效果。屁眼,神奇的所在,返祖的愉悅。關於這點,以科學家熱情告訴我們龜頭屁眼皆圓物的薩德侯爵,早就親臨過此聖地。就大便渣漬而言,他的確是相當具智慧的一坨,宛如屁眼界的佛祖。

  方才終於在樓下見面時,女人慵懶夾雜雀躍吊著眼睛和尾音說:「和我想的一樣,你有種流浪漢的氣質哦哦哦!」然後我就勃起了,陰莖尖端開口外環艙莢皆濕潤備戰,囊袋底部一抽一抽,旋即決定等會一切都要從屁眼操起。門口守衛老盃盃好像頗認同,緊張希希半覷半畏整理著第四台繳費收據,並很有禮貌將小電視色情鎖碼頻道轉至靜音,以免他的純潔意淫打擾到我們。唉,我為這麼容易上鉤感到難堪氣憤,但女人確實是我喜歡,聰明又殘忍的那型。精準無匹的婊子。

  或者,絕大部分女人天性皆如此,既聰明又殘忍,是為生殖本能,不靠意識自動運轉之機制。

  世界上鮮少紮實蠢進骨頭的女人,有的話,多是一時看岔眼假相。你可以說女人毫無方向概念機械白痴之類技術性批評,然很難斷言某個女人在精神上蠢極。女人是複雜的同義詞(據有心人士統計大概有超過兩萬個傷害人游刃有餘的危險字詞從女旁),尤其關乎靈魂。所以女人只能是多疑善妒小心眼的動物,因為她們本身就擁有高密度靈魂,容不得其他雜質滲入。純然的,不加冰塊,亮晃晃濃烈汁液,些微光火就燃到骨肉不剩。轟,統統縮進屁眼。

  反過來,有些男人即使不攝取酒精這類優良愚蠢劑,隔遠遠就能蠢出噁心大便味,相當潦草還夾雜著金針菇仙草蜜什麼的。但那真的就只是大便,再確認也僅徒留失望餘地。噗,統統射出屁眼。

  差別就在這:即使你是笨蛋,也不能一眼被看穿,那樣比笨蛋本身更令人厭惡。關鍵在於讓自己不像甚麼,而不是試圖變成甚麼,就跟屁眼不會比屁眼更屁眼一樣道理。它能拉出詩,並不因為它是高貴華麗的詩意榨汁機,而是因為它就是拉大便的屁眼。所有東西都是單一的存在,重點是該如何發現它的幽微按鍵,然後按下哄哄或噗噗或吱吱啟動,而非重新創造一個沒有按鍵的昂貴廢物。呼,媽的,實在不難想像為甚麼搞文學的傢伙都是些九彎十八拐變態娘娘腔!

  「唉呦這樣好像有點奇怪耶耶耶!」女人舒服趴在枕頭上的頭顱說,同時縮了一下與頭顱相連尾椎延伸的敏感屁眼。

  「不是這樣喔,就算把好小孩和壞小孩統統用火焰噴射器消滅掉,這世界也不會變得空無一物喔。」我低伏身體溫柔靠在她耳邊說。變大漲成彎月形的陰莖夾在肚腹與女人的側腰贅肉間。

  「況且,我自備了潤滑劑,並沒有浪費妳的愛液喔。屁眼是屁眼,屄屄是屄屄嘛。」肚臍眼下面的毛被前列腺液弄得糊糊的。

  「真是個又骯髒又奇怪的傢伙。果然和你在網路上寫的東西一樣,都是流浪漢呢。」女人噗哧淫笑起來。

  「喔不,我可不是流浪漢呀。」繼續揉著女人屁眼,並適時縮緊會陰。不得不承認,如果男人面對勃起脹滿的陰莖還能顯現出餘裕,地球這顆卵蛋也許就不會是今日這般乾癟風貌。

  唉,其實本來要糾正女人我是小偷和賭徒的合體,才不是甚麼天殺的鬼流浪漢哩!成功的寫作者不都是傑出流浪漢?以至於流浪漢似乎形成一種值得誇耀的高尚品格。不過當女人開始扭擺臀部,屁眼主動吞食掉我的手指,並持續從淫穴滲出份量驚人的愛液時,我知道她已經進入另一個世界,聽不見我說的話。嘖嘖,你真該看看空氣停滯的濃度,都足以燉煮出十人份的西班牙海鮮飯了。

  小偷和賭徒,皆擅長所有權形式瓦解的技藝。這是羅登拔式的謙遜自傲。當試著去閱讀別人的肉體時,相當程度就接近這種小偷或賭徒的狀態。我指的是,身體所有權的瓦解。奶頭屁眼龜頭陰蒂你一樣一樣摸索探測它一樣一樣不出錯柔軟硬挺,錯不了,那些就是平日隱藏在漂亮胸罩內褲後面的精巧小玩意兒,你隔著那些昂貴織品布料揣想其真確輪廓形狀,並享受那種預測的美好--也就是我的手指舌頭正對女人屁眼幹的好事--即使到頭來結果不如人意(根據性生活滿意度調查來看,這顯然很常見),不可否認拆禮物的過程的確非常美妙。

  況且令衛道者感到遺憾的是,這偶爾的缺憾通常不會太嚴重折損掉我們的慷慨。世界轉動著,不可避免有數不清的肉體在死去在成長,就小偷或賭徒的立場來看,這意味永遠不缺大展身手的機會。嘿,如果你夠永遠的話。

  當然最重要的關鍵是好讀者永遠不可能成為好作家,反之亦然。思想的驕傲一向是刺殺人格謙遜的完美武器。「無」與「有」的狀態是永遠沒辦法重疊的,而來回不斷變化姿態則屬於馬戲團小丑的職業道德。所以,我從來只是個低調破敗的盜寶者,才不是甚麼他媽的娘娘腔將瓦楞紙折成菩薩蓮花的華麗流浪漢!!

  噗。

  因太激動的緣故不小心屁眼一眨漏了個屁,好在女人忙著吞吐呻吟不礙事。

  呼哈,好吧,我知道不應該如此衝動狂躁憤世嫉俗,專心探索女人的排泄黏膜才是當務之急,炫技般試圖盲眼嗅聞出她們身上的味道並憑此辨識出香皂產地只是白費功夫。縱使這招看起來既神奇又迷人。瞧,那臀上美麗的雞皮疙瘩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我得趕緊安撫她們才行。畢竟,有些書得趁年輕時讀,有些屁眼得趁瞎掉前操,要不然遲早會被自尊道德之類無關緊要的東西牢牢堵住,徒呼負負。雖然這睿智建言也是另一個瞎子說過的話就是。

  閱讀的餘韻一向有辦法找到它自己的出口,不總是這樣嗎?我一面閱讀著女人即興從屁眼裡創作出來的詩句,一面沾沾自喜於己身的文學素養因這些詩句的滋補將更進一步。我也許永遠創作不出像樣的作品,但那自始至終都無關緊要。只要還能讀以及勃起以及大便順利。書中自有顏如玉?肉體成詩,我想,那確實又是另一個狂熱的屁眼愛好者的肺腑之言。

  本雅明說:「和事物最親密的方式便是擁有它。」,這讓我每次擁有某個人的屁眼時,總感動到想掉淚。是的,親愛的,這個醜陋無匹的世界,不配擁有像妳這樣美麗的人,以及妳那散發著靈暈的美麗屁眼。



2007年3月12日 星期一

靈魂‧記憶‧造史二三事


得旅日作家劉黎兒寫過一篇文章,說日本有許多女人自認有兩個「自己」,性格與價值觀完全相反,為了變得更幸福,這些人便開始遂行一種尋找自己的遊戲。姑且不論這是否又是另一種精巧的資本主義陷阱,讀過之後覺得,在網上作心理測驗,腦性別偏女性的我,身體裡好像也有兩個「我」。

聽來有點詭異,不過仔細判斷,並不是人格分裂那種。心理學家大概會說,這是一種過剩的自戀症,想藉多重人格的願望迴避現狀,轉嫁責任。從前電影戲劇看太多,總以為這些專業人士類神,光靠察言觀色就能悟出對方心理波動,非常佩服。等真正接觸過心理治療後,發覺那其實是一種幽微技巧,只要透過訓練就能獲得,不是某種無法捉摸言傳的天啟神授。從補習班畢業的God,頓時神性銳減。

說穿了,兩個「我」運作的原動力,類似一種對相制衡穩定力量的需求,一種中立的力量,抽象的,只單獨一方並沒有具體主宰力,非《二十四個比利》那樣,腦中聚燈光一打,誰站在舞台誰就是老大。不需藉著還有另一個我來解釋自己的不完美,不完美是事實且必要,只是想讓自己保持不失衡,不論站立或跌倒。靜水深流,才是「他」們最常展現出的模樣。

當友人老搞不清楚我到底是嚴肅或嬉鬧時,總在心底莞爾,因為那對我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面貌,兩個「我」都是我,兩個「我」也都不只是我。「我」若完成了,我也就不需存在。如蒙面革命者馬可仕所言:「人們總是成為他們所要的。」一旦不需要成為,人只能灰飛煙滅。

脫離規訓成習的生活後,另一個「我」的面目開始清晰起來,這一兩年遂逐漸覺得,如果不以外表特質人生歷練為判準,自己是個無法用年紀來定義的人也說不定。例如對記憶的無法抗拒。

記憶與人的沉澱有關。沉澱,讓人聯想到年紀的累積,不過在年輕的身體裡有老靈魂,像這樣的人,我覺得還是有的。況且若以前者作推論,人應該越累積越聰明才對,但有時我們發現這顯然跟現實相左。也許每個人都是這樣,有時年輕,有時老,不一定總有固著週期,年輕或老,約莫是不同比例排列組合。當然,表面上我們仍須符合世俗標準行事,表現出你這個年紀該有的行為,努力不被社會「排除」,但真正能打動我們的元素,卻通常無法被那些標準化的努力給簡單「注入」。

人的年紀大些,經歷的事情一多,難免想忘也忘不掉。不過若是深刻到無法忘懷的東西,就算年紀不到,還是有可能會被篩存下來。身體裡的老靈魂,另一個「我」,對那些東西起了共鳴,嗅到怡人的甜味或淳厚的苦味,忍不住搖了搖身邊睡著的那一個「我」,然後整個我便跟著醒來了。

醒來,發現自己在過往那些虛擬幻境的描寫中代入大量回憶。飄渺曖昧如夢境。

以一種轉化過的姿態,過往和現實互相依偎,虛妄與承諾左右織就。透過轉化,讓那些即將隨著時間洪流沖逝的回憶,以適合收納進靈魂的形式封存起來,不為別的,只是想更瀟灑去遺忘,希冀不再被那些若有似無的沾黏滑膩觸感困擾,纏著手腳不放。當那些回憶逐漸築成穩固踏腳石,「我」自然會放開手,收斂雙眼,調勻呼吸,重新引出埋藏在身體裡的輕盈感。

否則,一逕粗魯寡情地去遺忘,或反過來,濫情強留那些老舊卻無歷史感的記憶,只會徒增疲憊。

佛洛伊德說:「所謂文學,不過是受挫欲望的替代性滿足。」初聽到這句話頗介意,彷彿這是人生失敗者緊吸著不放的奶嘴救贖--文學總被視為無用的,或者,稍稍提昇一點,被當成政治或科學這些有用之物的工具--後來知道,雖然文學家和心理分析學家同是人類心靈的探索者,但人類「心靈的生態」有其時代性,是不斷與時俱進和未來相連,而心理分析卻注定無法擺脫它「浪漫主義末期」的歷史侷限。那是一種技巧,並不具神秘性,但這恰好又是文學的核心,以無追有,不啻緣木求魚。

以文學之眼觀照理性之心的蘇珊‧桑塔格則顯得溫柔一點:「每個作家都在尋找一個理想形式,在裡面可以放入所有纏繞於心的所有關注,以及最瞭解的事物。」若以個人為規模的話,每個試圖謄寫己身記憶的人,都可看作專屬於自己的作家。把那些過往碎屑般的東西記下當作文學,被任重道遠的批評者認為太虛妄自大也無妨,對身體中某個「我」而言,那就是一種「理想形式」的展現,一種「纏繞於心」的塑夢行為。夢,原本就是以替自己施行為前提。

即使如此,一次就夠了,為甚麼還要浪費時間不斷作夢?人會不斷作夢,正是為了遺忘然後再作下一個夢,就像作家替一個故事寫下結局,是為了再寫出另一個故事。最終某一天,這輩子累積的故事會集合串連起來,內化成一幅完整歷史:「我」觸摸,「我」書寫,然後我完成。

凡此種種,透過具現化思想,試圖達到與身體裡的無數自我產生聯繫的可能,不論最後的目的是為了找尋幸福,還是求取生命的答案。若要為寫作安個夠體面的意義,我想,這樣的理由,應該足夠寫到底了。

2007年2月24日 星期六

幾星讀寫花火


說友人女巫小姐在留言板對敝人在下的多面手風格雜讀習性(其實從前說過,若能斯文扭門把入室,我或許不會選擇破門跳窗耍帥),隱約透露出過譽欣羨之情,並相對其自身閱讀上的偏食,更以「文字胃弱」自謙。

繼續聊下去之前,先抄兩段吳爾芙對寫作和閱讀的心得:

一個人能給另一個人提出的關於閱讀的唯一建議,就是不要聽取任何建議,只需依據自己的直覺,運用自己的理智,得出屬於你自己的結論。這種獨立性正是一位讀者所能擁有的最重要品質。」

個性雖是文學中必不可少之物,同時也是它最危險的對手;你要想在文學中充分發揮你的個性,首先必須深諳寫作之道。千萬不可是你自己而又永遠是你自己--這就是問題所在。」

很妙的是,從這兩段闡述我們可看出,原本以為閱讀時我們(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總處於自由開闊的呼朋引伴狀態,寫作則相反,要熬出風味,非得獨裁不可的心照不宣,居然可以這樣翻轉詮釋。

兩相對照吳爾芙的建議與女巫的喟嘆,我雖然雜讀並從此得到許多快樂,但隨著經驗累積,卻越來越感覺真正有企圖的閱讀(意味更深刻去進入知識核心),大多是在孤讀的狀態下進行。所謂的「孤」,我相信當然不是單純用文類上的封閉去成就出來,更傾向一種精神的專注與堅定貫徹。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種經驗,面對一種急切想吸收進身體的概念,卻因經驗貧乏陷入掛一漏萬的窘境,這時唯有回到最原初萌發的求知驅動力,全神貫注排除雜念,死命「咬」住那模糊概念邊緣露出來的一點點肉,才有辦法更進一步,否則就會被明明近在咫尺的這尾巨鯨無情甩開。

和雜讀的輕靈跳躍喜悅不同,這種施予力道的鋤地深耕孤讀,其成就感來源正是在於重苦後的回甘。如此觀來,所謂智識消化不良的「文字胃弱」,也許真正的病灶便不在胃的無法包容,而在於食材的處理不夠妥當。

或者應該這麼說,生菜沙拉的精華在其生,蹄膀的精華在其熟,菜色/文本不同,當然料理手法/閱讀策略也不盡相同--雜讀或者偏讀都是形式上的旗幟,閱讀後轉化進入讀者的「芯」的那些東西,才是我們打造航知識之洋寶船的壓艙龍骨。

一理通百理明,當我們越要在寫作時加入個人專屬獨特風格,就越可能模糊自我失去風格,就像我們在深山看見單獨一支到了黃昏就自動開啟的路燈,於有限範圍內,它確實是獨特,可是我們明白,和那些遠望無際,乍看之下似乎同模子打造出的樹海植被相比,路燈的拷貝無生命缺乏個別性,確乎是毋庸置疑了。

閱讀與寫作的價值,在其作為一種人類心靈任意門的想望,希冀突破時間之障與空間之障的最終寄託,但同時當我們藉此想追求智識上的兩點最短距離,彷彿蟲洞理論,我們終於發現將平面上的兩點對折重疊打洞連接,可以得出瞬間移動的可能性,然而蟲洞賴以組成的未知奇異物質,卻遠非人類所能理解的。投射在文學的想像上,這似乎達成某種隱喻:當我們發自感性想藉由各種閱讀策略窮盡知識之洋,理性思維卻同時潑了我們一大盆冷水。

不過,一如蟲洞的無法掌握,並不能抹滅多次元宇宙存在的可能性,當我們在閱讀或寫作遭遇折難,讓人心生徒勞之嘆時,或許那就是某種「未知奇異物質」正在默默掙扎翻轉成形,為我們構築著心靈智識上的蟲洞吧。

顯然,正因為透過這些不可知心靈蟲洞,吳爾芙等古往今來卓越靈魂,才得以保持永恆美妙姿態,突破次元限制穿越時空臨到召喚者身邊,不斷為我們提供取之不盡雋永建言。

2007年2月15日 星期四

夢的自動換行


日得一怪夢。

在某間寬敞陌生公寓裡,我和妹坐在客廳聊天。原本話題進行頗愉快,不知何因,妹卻突然凜起臉,疑惑並帶著些許恐懼說,她的左邊膝蓋不曉得為甚麼突然不見了。為取信於我,妹還特地把拍下的照片拿給我看(奇怪,人不明明就在旁邊?!),但我卻未能瞧出什麼端倪。可能是根本無法想像一條腿沒有膝蓋會長成甚麼模樣吧,既然無法想就夢不出,只好以靈異照片的方式補完。奇怪夢裡的我竟靈巧變通起來。

然後中線過場(其實是醒來後被第一道光溶掉一些畫面)。

我說公寓寬敞的原因,一是陽台落地窗相當大幅,且映射入以我過往夢境而言(註)少見明亮光線,二是客廳玄關餐廳皆連綴在一起成完整空間,夢境中現在的我就站在門口穿進來這端,妹則站在對面。兩人持續聊天,話題似乎還圍繞在妹的膝蓋離奇消失這件事,妹甚且開始把事情導向靈異節目的老梗橋段,說起這公寓意外死掉的前任主人之來龍去脈。

就在同一瞬間,我整個人卻突然被不知名外力給強迫壓制到地上,跪著,並雙手接地,垂頭,不自主閉上雙眼,緊接著聽見妹開始尖叫,她口中發出喃喃自語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我隨即聯想起那死掉的前任屋主。急著要爬起來,卻沒法自由動作己身,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像條狗般撅臀伏地窮打轉。妹越叫越急,彷彿什麼東西開始朝她移動。感到這樣的可能性之後,我加大了滿地打轉的範圍,試圖去衝撞那個未知的「你」,並伸手將口中咬著的一塊半軟質物事(應該是食物,或許就是那失落片段時加入的道具吧,至於手為甚麼又可以動就不得而知)倉皇丟了出去,作用大概和小孩子打架一樣,在巨大的未知跟前束手無策,只好試圖以不合常理的古怪動作去恫嚇對方。

尖叫讓戲劇張力持續增強。我終於忍不住暴怒起來。準確形容,之前的急的慌亂,頂強只是一種出於私心的不解,一種只有我置身事外的徒然反應,歸根究底源自沒有武器可握的失能煩躁。其實要真揮中什麼反而感到困擾。但事已至此,我理解到狀況若還未改善的話,就會跟進行到八點五十七分又四十八秒的電視劇一樣,該處理掉的劇情就要處理掉,不然就準備強行進入下集預告。未來進入你離開你,半點不停留一直來一直來......該死的!情急之下我潛能激發也好自我覺醒也好,倏地破障掄起雙拳猛力搥地,獸般嘶吼出來,醒了。

醒,約莫在吼聲音波尾端剛放射出去時發生,意識到哎呦喂是夢啦,隨即荒謬幽默感復甦,喉嚨還殘留著聲帶振動過度的砂紙摩擦感哩(有無看過驚異大奇航體內實況噴嚏大風暴?),如此這般窘到極點反釋然,第一次在惡夢肆虐後沒胡思亂想,狂笑不已瘋癲歡樂舒鬆一發不可收拾,完全沉浸在為了貪歡多抽插最後幾下會陰拼命緊縮到極致極致,一旦超過那條我們曾兀自揣測躊躇擠壓,互相挑戰攻訐讓渡,乃至於就那麼忽然成立的灰質界線,再來只要順其自然放心射精的安心HIGH感。有多自然,就像我又如此順暢離題寫了雞雞而你又果然覺得突兀刺眼,架自然。

喜歡的一位作家據說有在床頭擺一小冊子,夢醒隨即將情節悉數記下的習慣。但聽過另一講法是當作家必須開始謄夢,也就代表他已江郎才盡。無論如何,這都和我無關便是,本來就是在雕一個小小的記憶便是。

思索起來作過的怪夢還真不少,夢見前世親人,夢見大老遠跋涉去祭拜一高價位擬真情色娃娃,夢見被追殺,夢見去追殺,夢見上次沒夢完的續集夢,諸如此夢。對了,除了隱約指涉暗示,例如國中時夢一美麗裸女橫陳在日光透射朗朗燦爛妹房間(表面上是春夢,但老實說那可能是我這輩子心智最接近純潔無暇的一次心靈經歷,過程極美不說,甚至還無芥蒂將此夢與妹聊起),在開始遭遇夢之後,還未曾與親人夢裡打照面。這倒是初體驗。

相較小說若寫出了神,總會在不期之間次元跳躍入到危險界域,成就無法和解的僵局,夢的無底曖昧的泥濘綿延,似乎還挺適合就這樣成為它的解。而且就算來不及記下錯失一齣好夢,它也就錯失了,不會感到特別遺憾。猜想那個書寫夢境的挫折忠告大抵源於此,一如錢鍾書所說:「我們在創作中,想像力常貧薄可憐,而一到回憶時,不論是幾天還是幾十年前,是自己還是別人的事,想像力忽然豐富得可驚可喜以至可怕。」人類果然難以忍受平庸不存在的自己,以及其他無所謂平庸偉大存不存在,只一逕耽溺流連於普魯斯特時間的幽魂們。見鬼卻不信鬼,苦心孤詣莫過於此。

唉,結果就算夢中的自己思考方式變得更輕盈靈巧,搞不好差那幾公克就可以撲翅翻飛起來,還是離心靈迷幻實踐者的程度相當遙遠嘛。或者像那些嬉皮垮掉傳說一樣,每天跑步練身體只為了可以一直吸毒下去,「人」這個支架若不夠強壯,那枚「夢之火箭」也沒辦法轟地順利起飛吧。





註:記憶中左撇子男孩曾跟我提過,他那練古箏陰沉姊姊作的夢都是彩色的,那時我才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夢境幾乎盡皆無色調,頂多只稍稍摻進淡柔光暈。另一有趣的地方是我好像從未試著認真研究夢的形成原因與意義,張小虹某次寫到,自己從來不去算命或刻意研究星座,並非不信,而是想親身體驗那種自己當偵探的樂趣。看樣子我也有點這樣的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