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11日 星期二

華麗又蒼涼的遠眺之夜

  



夜奧運棒球資格賽,台灣對加拿大一場翻天覆地惡戰,實在是華麗又蒼涼到一個不可思議亦目不忍睹的地步,渲染拉扯力道之強,讓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至於嫖不嫖那就不關你的事)卻也沒有因此而變得陽光燦爛的流浪漢我本人,也差點失魂落魄到就那樣拖著漏洞帶汁的身心,牽著那時唯一陪在身邊的蠢笨兒子,渾噩竄入外頭夜涼如水襯以冷調氛圍,除便利商店精力旺盛日光燈外,無人無氣息無風吹草動連野狗都躲起來瑟縮的闃寂深夜大街場景。

是的,如果不是球賽轉播結束後的接續節目,《男女糾察隊》那一幫子像你酒吧人渣哥兒們一樣的男諧星,一個個聊起各自史上排名前五女明 星這種無敵話題,以及,《父女變變變》裡面的美少女新垣結衣(因為換身的奇幻設定,畫面上其實還是歐吉桑爸爸館廣)終於藉由自身的高中女生生存技藝,讓一群大公司傲慢老頭上了一堂「如此這般才叫做有卵葩」的課之精彩戲劇,更是因為,如果不是日本棒球隊早就獲得奧運資格,不必像加拿大那樣被台灣人民一瞬間對 其所擁有、所製造、所滿心歡喜冠之以名的各種物事群情激憤或開玩笑或真的那麼激動丟到地上唾棄,有很大機率我個人那個既華麗又蒼涼的夜到現在都還沒能過完,就停留在中華隊新世代打擊手林益全打出那個結束比賽的斷腸雙殺打瞬間。

  激鬥球賽過程暫且不述,只稍稍提一個往後可能被我自己拿來標誌這一夜的某個不起眼過場畫面。

   加拿大球員衝撞堪堪接住右外野手張建銘雷射肩傳球,如磐石般重心下落護住本壘最後一關的葉君璋。高科技攝影技術如臨眼前捕捉畫面中,似乎某次門牙被撞斷 後身材體重遂直線下降略顯削瘦的葉君璋(始終還是念念不忘味全龍時期那個矮胖娃娃臉小葉),被那百多公斤山豬衝鋒一下子整個人掀翻了過去--但直到從紅土地上爬起,葉君璋手中始終緊握著小白球--當然,接下來發生的事,大概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了。

  兩隊板凳淨空,一群魁梧大漢就在那規格化的球場上火熱熱挨擠著,現場球迷好像定時炸彈倒數完畢瞬間從每個人腳底炸開,在整座水泥鋼筋結構體圈圍限制下激烈搖晃情緒,連報球賽的主播球評其聲調也慌亂走音起來。千里隔著電視機的我,不知從第幾局開始就沒辦法坐著看球,緊張得滿屋子亂跑,每一個關鍵打擊關鍵守備都在電視前面彷彿哪個非洲部落跳求神舞的黑人那樣扭曲身體鬼怪亂叫--直到舞蹈祭典進行到高潮(葉君璋朝加拿大休息室隔空猛揮一記廬山昇龍霸),黑人戰士舞者肌肉緊繃陽具勃起到破表極限(我幾乎要接受召喚伸手隨便撈起一長條物件如貞子般鑽進電視到戰線上幹起無雙護衛兵)。

  然後,一個奇妙的畫面突然抓住我的眼球。

   六局下才揮出石破天驚逆轉全壘打的羅國輝,在整個炸裂衝突圈的下方,半推半搭肩笑臉盈盈把另一個怒氣衝天加拿大球員勸回到對方的地盤。整個事情發生在電視畫面下方邊緣,不注意看大概不容易發現,年輕身材高大長得頗帥氣的羅國輝,好似在勸一起上酒店酒吧的人渣交心好兄弟那樣,說著「賣擱飲啦,快回家陪老婆吧」的體己man's talk,自隔絕於就近在身邊幾公分遠的暴風圈,無視若真的導火線燃燒殆盡兩邊開幹自己會身陷敵營的危險,宛如和金髮大漢兩兩輕鬆聊起某某店又新來一批漂亮美眉喔,下次你從加拿大來台灣玩,我們再一起去匪類一下吧,嘻嘻嘻......我整身緊繃情緒突然崩潰,開始肩頭發抖荒謬大笑起來。

  某癡漢作家的人我不分偽裝成小說/散文的小說/散文集,裡面有一篇講到了一部關於中國北方妓女到南方賺皮肉錢,「有幾度我彷彿弄錯了以為自己跑進那電影的畫面中去了」,「宿醉的晚上看了,讓你還想開冰箱找冰角再調杯酒來喝」的動人電影。

  電影故事分成兩部份:成天蹲在餐廳後面防火巷洗碗筷餐盤的十一二歲深圳少女,其眼中的真實非觀光客規馴浪漫風情的下階層香港,以及,被馬伕少年藉著同樣一條餐廳後面防火巷以為賣春貨物運送路線,一位二十歲上下「單眼皮身材瘦削臉貌有幾分吳倩蓮味道」,「過量地幫嫖客洗澡」的小妓女之故事。

  作家描寫了一個讓他心動的電影段落:「另一個難免讓人心頭一震的『魔術時刻』,仍是那個小女孩,邊洗碗邊偷窺那個漂亮又疲憊的姊姊,在一堆雜物邊舉手抬腿轉腰(那時我心想,欸確實幹這一行也真需要運動運動保養他這身吃飯傢伙)。但突然地,這下班妓女踢著腿踢著腿,竟把一隻腳抬起壓在耳側,還做了幾個小旋踢。」原來這女孩/大姊姊/年輕妓女來自北方一大雪皚皚城市,本來是一位畢業於劇校的學生(作家寫道:『所以她是扎實練過死功夫的』),家鄉根本沒有人知道,這女孩消失三個月的時間,看起來混得不錯的模樣,到底是遠去他方幹的什麼樣的工作。

   不曉得為什麼會在此刻想起這位老愛假扮成窮酸癡漢(真正的窮酸,應該是像我這種連非連鎖式五金大賣場賣的雜牌乾狗糧都快買不起的傢伙才是啊!),但明明是一頗有聲譽,幾已成台灣新生代小說家集體偶像,連他自己都說「唉,終於還是成為一無聊中產階級」的秀異作家,的這樣一篇非但和棒球無關,甚至連「所謂的民族主義群眾運動,不過是一種操縱無意識單一聚集的活動」之扯太遠兼裝模作樣風涼話都不是的文章。

   twitter上一群人紛紛將頭像換成中華隊的隊徽,過了一夜,讓人感到一種妙不可言的視覺殘留錯覺(當然也有人老實說了不能說的秘密:沒辦法Chinese Taipei就是台灣奧運官方標誌啊!)。台灣最大的BBS站棒球版被灌爆,非BBS瀏覽系統的網路介面上徒留《Re:林益全最後一個PLAY跑壘很不應該》、《Re:紅中真的很棒了》、《原來火哥也是雷射臂~~》、《Re:針對衝撞捕手 洋基球評的觀點》、《中華隊如果能去北京 我畢業就馬上去當兵》、《張立群播NBA也提到八搶三》、《我醬爆感覺到,在這個moment 恰恰要爆了~~~》、《為啥要徵招年輕小將?》等等點進去無內容顯示僅間隔錯置標題,但光憑空想像就可以猜測絕對是千奇百怪討論基底之容納。為什麼大家 (包括我)光憑有限資訊就可以準確複製出球員教練的真實心境呢?其實昨夜,整個台灣就像是《涼宮春日的憂鬱》或《灼眼的夏娜》裡頭,被神奇力量整個包覆進某個異度空間的封絕裡面,明明是協調對折的兩者,卻始終無法取得資訊思想同步,那樣吧。

   會想起那篇文章,我猜是作家講述那個電影中的「魔術時刻」之憊懶模樣,充滿著多餘情感的語調吸引了我,那樣原本想講另一部電影,而舉了戲劇學校畢業之小妓女作引子,卻沒想到插科打諢寫著寫著,一下子就到了雜誌專欄字數限制的盡頭,原本想寫的電影卻隻字未提--搞不好我昨夜還真的醉暈暈牽了條老狗朝那夜半冷颼颼大街走了去,要千里迢迢趕赴那燈光落盡空無一人的孤寂球場,企圖對著早已不存在的甚麼,虛弱地空揮他幾拳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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