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挽著頭髮，正打算將掬在掌心中的潤髮乳，塗抹在她那悄悄超過肩膀的美麗細絲上。雖然髮禁已然解除，但學校還是在暗地裡隱約箝制著學生對自己身體的自主權，好像他們是簽約獲得首肯，從這些年輕靈魂的父母那邊，繼承了某種革命事業的遺志似的，必須嚴厲盯著這些不可靠的年輕人。即使他們常常有意無意忽略，大人也經常是不可靠的一方。
靜宜是性格柔順的孩子，即便如此，在身邊大多數同學，都開始享受這遲來的、還算是被有條件容許的自由時，那種四溢的青春氛圍，還是在她心中悄悄產生了影響。
畢竟是女孩子，不論外表秀麗程度如何，血液裡總不可避免包含著愛美天性，尤其身處學校這對細節有著歇斯底里要求的場域，一個隱密耳洞，一點透明指甲油，亦或者只是稍微花俏些的內衣配色，都足以帶給這些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兒們，一種人生產生新希望的想像。靜宜挽著頭髮，懷抱著上述那種對人生產生新希望的微小想像，溫柔地撫摸著，彷彿那細絲未來將長成某段華美錦織的一部分。
正因為太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於是當斜著頸項要將潤髮乳塗抹在耳側髮絲，卻視線拉高發現隔間門板上正掛著一張男生笑嘻嘻的臉龐時，靜宜才會被驚嚇到一時腿軟跌坐在地，並且與溫順個性相違，爆發力十足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懸在半空中男孩的笑臉，連轉換畫面都來不及，瞬間就消失了。男孩碰的一聲，一屁股跌坐回隔壁淋浴間的小碎磁磚地板上，濺起的水花，還從門板下緣空隙，落到了隔壁女孩內八字跪坐在地的白皙雙腿之間，成為那三角小水池中幸福的一份子。
「發生什麼事！」體育老師啪搭啪搭踩著夾腳拖鞋，衝進淋浴間。
靜宜暈眩的腦袋還未恢復過來，只是下意識夾緊雙腿，雙手環抱胸前，任由蓮蓬頭水花傾瀉而下。
無論如何，自己是偷跑進來，幾乎等同蹺課。
原本在體育館三樓上籃球課，結果在死黨燕如慫恿下，兩人偷溜到體育館二樓空曠的羽毛球場玩，又因燕如和另一個朋友（同樣也覺得沈重籃球根本不適合纖細手指的女孩子之一）打鬧時，不小心將飲料撒在靜宜身上，紅色汁液將她的體育服以及純白胸罩染得亂七八糟，連頭髮末端都變得黏答答，不得已，只好偷跑到體育館一樓淋浴間沖洗。
靜宜在一二樓的樓梯間猶豫踱步。在她的眼中，體育館特有的挑高建築方式，更顯得樓梯那頭無窮盡，並且雪上加霜的，體育館一樓的游泳池，剛好有一整班吵鬧的男生正在上游泳課。幸好體育老師後來大吼著叫那些小野獸集合，似乎在宣佈什麼事情，她才得以趁著空檔，偷溜進緊鄰泳池的淋浴間。
「天花板有老鼠啦，嚇死我了！」隔壁男孩居然出聲。腦袋裡不斷苦思退路的靜宜，這下更慌了。
「什麼嘛，區區老鼠就叫得像個娘們。我不是說下課前十分鐘才可以離開泳池盥洗嗎？」體育老師好像認出說話的學生，聲調變得稍微和緩些。
「不好意思啦老師，我下課急著去學生會一趟，好像和快公佈的教師評鑑有關。雖然只是學生自主性質的問卷調查，不過，老師你也知道現在網路這麼發達……」男孩巧妙操弄著語言。
「呃，那……就算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啊。」宛如反映體育老師喪氣的表情，夾腳拖鞋被地板的積水滯礙了行動的氣勢，鬱悶地遠離了淋浴間。
「不愧是體育組裡最開明的老師。」男孩難掩笑意，對著門外喊道。靜宜從那戲謔的細微處認出熟悉的音節。
＊ ＊ ＊ ＊ ＊
雖是夏天，可是頭頂上的冷水還是顯得溫度太低。尤其在這種情形下。靜宜環抱在雙臂之下的乳頭，不知不覺間硬挺了起來，傳達到手臂內側的觸感，如按下的警報器按鈕般，提醒自己正一絲不掛，光溜溜裸著身體的事實。
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靜宜背倚著牆上的白色磁磚，藉著沖下的水花為潤滑，緩緩挪動著站起身。隨著上半身的動作，下半身夾緊的大腿，從跪坐姿勢的水平，轉而上升傾斜到一定程度，私密處聚集的三角小水窪就順著大腿內側，以膝蓋為出水口，流到了小碎磁磚地板上。原本小水窪裡漂浮的陰毛又回復服貼，溼潤地吮在大腿內側根部，以及小腹最下緣交接處。背部在與磁磚接觸部位之外流下的水，則分別由身體兩側腰部曲線凹陷的地方，延伸弧線順著臀部，以及兩個翹挺半圓交接處的誘人縫隙向下沖洩。
這樣一具被晶瑩剔透水花和無數涓涓細流壟罩著的女體，在日光燈的照耀下，被呈現為一件連最驕傲的雕塑家都無法捕捉其細節的無與倫比藝術品。純潔與性感毫不矛盾地並陳，以一種流狀的方式溫柔侵入任何對美有所希冀的腦海中。瞬間即永恆，任何得以窺看此番景象的人，一定都能明白箇中道理。
蓮蓬頭的水花持續流洩而下。
「要冷靜，要冷靜。」靜宜在心中默默安撫自己的情緒，無視於一身好皮肉所代表的美好意象，只是一逕思考著要怎樣脫離當下的尷尬處境。此時，左側隔間牆板上又傳來動靜。
「這個，是你的東西吧。」男孩臉上掛著一張天真無邪的表情，左手勾在牆板上緣，右手將一瓶潤髮乳從半空中遞向靜宜。靜宜一眼就認出那瓶潤髮乳和男孩。潤髮乳（以及其他琳瑯滿目的身體保養品）是燕如私底下偷藏在體育館某個器材室，剛剛才和整組盥洗用具一起借給自己。男孩則果然是J。
看見J那熟悉的笑容，靜宜瞬間稍微安心了點。但隨即少女矜持又像清晨擾人安寧的狗吠一樣打破這和諧的一刻。靜宜回復理智，瞬間羞紅了臉，趕緊左手盡可能攏住胸部，右手則探向下身遮掩，將整個人半側身窩進淋浴間角落。
「你別看啊！」靜宜又驚又羞到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的地步。當然，如果她知道男孩接下來的舉動，或許會選擇直接昏倒算了。
牆板搖動著，男孩俐落一躍而過，整個人落進了靜宜的淋浴間，濺起的水花，彷彿透明的舌頭舐上女孩細緻的腳踝。
靜宜嚇呆了，別說被男生看見裸體，連體育課換服裝，整班女生下課關了門窗，嘻嘻鬧鬧脫衣就在教室玩耍起來，活潑的女孩們，作勢要測量彼此在體育服裝下的胸部大小和腰間豐潤程度時，她只敢一個人躲到廁所換裝。身體雖已堂堂朝成熟的康莊大道前進，心理卻還是沒辦法接受女人味已悄然進駐自己的身體這個事實。一切都那麼新鮮美好，也那麼陌生突兀。
「噓，安靜，別出聲。」男孩在靜宜那害羞到變得火燙殷紅的耳廓邊細聲說著，接著就將雙臂抵在牆上，以修長雙腳為軸心，傾斜著被蓮蓬頭水花噴濺得閃閃發亮的身體，擋在女孩與門之間。然後，宛如魔法師的延時咒語開始觸發應驗，吵鬧的音浪剎那間如海水倒灌般沖進淋浴間。
急著要在下課後第一時間衝到福利社搶第一塊剛炸好的雞排的男孩兒們，是連城牆也檔不住的可怕生物。在不算小的淋浴間裡，到處都充滿了使勁開關門板，塑膠臉盆敲擊牆壁，藍白拖鞋踩踏積水地面，以及野獸嚎叫般呼朋引伴音量驚人的聲響。即使隔著門板，但被這麼一大群只穿著泳褲的男生之驚人氣勢包圍起來的靜宜，簡直像被鬣狗群圍獵的弱小獵物，連裝死看起來都似乎是高明的主意。
靜宜這間淋浴間的門被重擊了一下，J背著身體，頭也不回用後腳跟踹了回去。門鎖的金屬構成物被震得喀啦作響，讓人害怕是否承受得住男孩們之間粗野的肢體語言。門板與門框兩兩密合處，在撞擊後稍微露出一道足以窺看進來的縫隙，但門外的人只是發出幾聲牢騷後便離去。
「別怕，有我在。」J說。靜宜小心翼翼側著臉，僅用眼角餘光覷向男孩，還是一貫無邪的表情。
靜宜第一次看見那張好看的臉時，心中就默默產生好感，並且隨著幾個禮拜男生班和女生班一起練習校慶表演節目時，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觀察結果，發現自己確實不討厭J，例如那些不逾越禮貌範圍的孩子氣舉動，以及和女生練習舞步時出人意料的溫柔。連和J搭配跳舞，平時一向千金小姐個性慣了的燕如，都服貼得像隻小貓，就可看出J和其他男孩相比的與眾不同之處。
「如果是J，應該可以吧？」靜宜心中莫名其妙為甚至還沒有半點輪廓的模糊提問，預先準備了可能的選項。
＊ ＊ ＊ ＊ ＊
在一陣兵荒馬亂中，J突然伸手撫摸靜宜的頭髮。
男孩用不知何時塗抹好潤髮乳的雙手，在女孩的烏黑髮絲間穿梭著。指關節微微鼓起的手指頭，溫柔地爬梳著長浪般的髮絲，乳白色的潤髮乳像浪花，在女孩的頭髮與男孩的指間滾動。男孩持續而仔細地搓揉著靜宜的頭髮，動作輕巧和緩，彷彿正捧著珍貴易碎的私人藝術收藏。不過，直到J開始用修長手指按摩靜宜的額際時，她才終於稍稍心情安定下來，鬆開緊繃的眉頭。經歷一連串荒謬的巧合，驚恐到快出竅的靈魂，終於又和肉體結合，回復對現實的知覺。
被淋浴間單薄牆板保護著，男孩們的粗野和J的溫柔形成強烈對比，產生某種令人感到暈眩的朦朧快意，靜宜感覺連外面吵雜的聲響都像被轉小了音量似的，突然離自己好遠，以至於當J的雙手從女孩的髮絲間悄悄收回，轉而按住女孩的肩頭，將她毫無遮掩的美麗胴體扳了過去時，靜宜並沒有立刻啟動防衛意識。與其說疏忽防備，不如說是下意識已經決定把自己給交了出去吧。
但當男孩真的吻上自己的唇時，靜宜還是忍不住情緒波動了起來。
「別……別……」靜宜微微扭過頭，心中卻又矛盾極了立刻生出悔意。
男孩完全不受打擊，轉而向女孩白皙充滿彈性的頸項進攻，落雨般啄著吻著。然後是鎖骨。接著是形如嫩筍，不特別豐滿，卻青春堅挺的漂亮乳房。別過頭的靜宜，就這樣懷著複雜心情，一路任由男孩擺佈自己的身體。最後，在J的口唇得寸進尺，吮上那乳房淡粉紅色且微微向上翹起的尖端時，靜宜終於受不了帶有強烈性暗示的挑逗，弓著背，收回給出去的自己。
「討厭嗎？」J探向靜宜的耳際，詢問，一手卻又絲毫不想等待答案逕自攬住女孩的纖腰，將之收攏向自己精實少肉的身體。男孩下半身被撐成彎刀弧線的泳褲前端，威脅也似抵住女孩平坦的腹部。熾烈的熱度透過泳褲的彈性布料傳向靜宜柔嫩的皮膚，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偌大淋浴間裡充斥著雄性生物混亂而純粹男性情誼的粗野天真，唯獨J和靜宜所處的這一小小隔間，自絕於整個空間的爽朗氣氛中，交纏著黝黑欲望與燦亮青春所構成的曖昧漩渦。
見靜宜低頭不語，J便伸手端住女孩的下巴，將那嬌嫩嘴唇調整成適合品嚐的角度。和第一次試探性的突襲不同，這次的吻又更進一步，男孩以輕柔而篤定的方式吮著女孩的上下唇，吻進她的內裡，正式交換彼此體液。
靜宜緊閉雙眼，心中充滿受了委屈以及豁然開朗的矛盾情緒。等到男孩饒過她那柔軟的朱唇，她才敢扇著長睫毛顫抖睜開雙眼。她看見J收起天真爛漫的笑容，轉而用一種嚴肅且認真到可稱之為崇拜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如果男性不是熟練到有能耐玩弄情慾於股掌間，就是天真到像孩子一樣，有辦法單憑肉眼辨識出天使的存在，否則不可能出現那樣的表情。以靜宜現階段的人生歷練，顯然無法分辨這兩者的差異。不，也許根本就和經驗多寡無關，人只要親身涉入情慾的洪流，恐怕也顧不得理智的死活。
慾望總是贏。就算輸，也會欺騙人與之簽訂條約，然後毀棄條約，還是贏。
「如果是J，應該可以吧……」正當靜宜被J的眼神打動，一點一滴卸下心防，打算要將心中的問號代換以句號時，男孩突如其來的舉動再次打斷她的思緒。
J持續吻著靜宜。打破疆界平衡的是男孩的指尖。
J讓開了緊抵著靜宜下半身的泳褲前端，改以手指去探索。食指中指無名指構成的簾幕，輕撫上女孩飽滿緊實的下體。指尖像是探測器般從陰毛的縫隙向底下敏感的皮膚傳達愛意，女孩的陰阜則回應以柔軟與堅韌並存的微妙質感。靜宜感到一股驚人的電流從下半身擴散開來，連鎖反應使得粉嫩乳頭益發堅挺，乳房上半部沿著頸項直達臉頰也因此整個潮紅起來。酥麻的電流快感使得靜宜整個人彷彿要融化，若不是被J攬著腰，或許靜宜會就這樣任由自己腿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也說不定。
靜宜下半身的縫隙逐漸滲出令人感到難為情的汁液。
愛液混著陰毛上附著的水珠，被J的指頭調和成更加密合女孩身體的媒介。於此同時，男孩也將介於孩子氣與逐漸顯露稜角之間的半熟臉龐抽離靜宜的唇，轉而低頭吸吮她堅挺起來的粉紅色尖端，最後，甚至大膽用牙齒邊緣輕噬乳頭根部。靜宜的身體被逼到了極限，受不住挑逗，仰著頭，一副就算露出咽喉要害也無所謂的模樣，朱唇輕啟，從喉嚨底部順著柔軟的舌頭，吐出連即將破世界紀錄的百米跑者都會忍不住回頭傾聽的，甜膩誘人的美妙呻吟。
幸好，左右兩側的淋浴間裡，似是男孩們急著下課，不耐等候，遂幾個人挨擠著一起沖洗身體，大聲喧鬧，互相開著與生殖器相關的玩笑（這時若有人不小心技術性勃起那就沒完沒了了），對於隔壁正上演的好戲，全然不察。
女孩細緻且合攏整齊的陰唇，被越發氾濫的愛液沾染得閃閃發亮，並且在男孩持續愛撫下，有慢慢向外萌發開展的傾向。加上不知出於無心或有意，隨著指頭揉撫頻率加劇，手腕勁道更肆無忌憚，一個不注意，J的中指便滑過大陰唇，一股腦探進幾乎潤滑完全的小陰唇內裡，大有就這樣一路破關的趨勢。縱使讓快感沖昏頭，靜宜還是被這突然的變化給驚醒，勉強撐起幾乎軟攤的膝蓋，企圖將下半身抽離J邪惡的撫觸。
然而，J只當那是女孩欲迎還拒的策略，一路又把指尖向上追索探去。靜宜想後退，但窄仄空間卻只是退無可退，腦袋天旋地轉慌亂得一塌糊塗，驚恐於自己重要的東西可能要失去了……
「那個……已經超過……三……三分鐘了……」最後一刻，靜宜終於鼓起餘力伸出手，勉強握住J有力的手腕，沒頭沒腦吐出這麼一句話。
「妳說什麼？」男孩頓了一下，竟也就這樣回復理智，暫時停下咄咄逼人的攻勢。
靜宜轉動她那羞紅的漂亮極了的小臉蛋，無助望向牆上放在不鏽鋼置物架裡的潤髮乳瓶子。男孩不明就裡，跟著欠身看向瓶子，眼神對焦，開始解讀瓶上密密麻麻的說明文字。幾秒過後，下課鐘聲無預警響起。隨著清亮聲響在膠著空氣中的振動，J搔了搔頭，似是終於理解女孩支支嗚嗚想表達什麼。
「對不起。」男孩收斂起狂熱崇拜女孩身體的激越想望，又轉換為原初那天真無傷、一副想模仿變形金剛組裝時發出的金屬質感音效，幸好即時反悔的靦腆表情，伸手撫摸女孩業已被滋潤得柔順服貼，散發出花朵香味的頭髮。女孩則鬆了一口氣，帶著歉意似地，本能反應回以一個充滿母性溫柔的惋惜表情。
僅在下課鐘響不到五分鐘後，偌大淋浴間，又回復原本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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